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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這樣把工作、娛樂和學習都分配得非常合適,我的生活非常平靜,而當時的歐洲卻不象我那樣平靜。法國向皇帝宣戰。撒丁國王也參加了戰爭。法國軍隊為了進入米蘭省要從皮埃蒙特經過。其中有一個縱隊路經尚貝里,特利姆耶公爵指揮的香檳團就是這個縱隊的一部分。有人將我引見給他,他答應了我許多事情,當然,他事後也把我忘得一乾二淨。當部隊從郊區經過時,因為我們的小園子正處在郊區的高處,我飽享了觀賞隊伍從我眼前走過的眼福。我對這場戰爭的結果非常關心,好象戰爭的勝利和我有極大的關係似的;在這以前我還沒有關心國事的習慣,現在我才第一次看報了,我對法國是那麼偏愛,它的小小的勝利也使我的心高興得直跳,而一看到失利,就感到憂慮,好象這會對我自身有所不利一樣。如果這種愚妄的感情只是曇花一現,我也就不屑于談它了。哪知這種感情在我心裡竟然根深蒂固,甚至當我日後在巴黎成為專制君主政體的反對者和堅定的共和派時。對於這個我認為奴性十足的民族,對於我一貫非難的政府,我不由自主地總還覺得有一種內心的偏愛。可笑的是,由於我對自己心中竟有這樣一種和自己的信唸完全相反的傾向而感到可恥,因此我不但不敢向任何人說出來,甚至還為法國人的失敗而嘲笑他們,其實當時我的心裡比所有的法國人都更難過。我確信,生活在一個自己受到厚待、併為自己所崇拜的民族中間,卻又裝出一副看不起這個民族的神氣,這種人只有我一個。最後,我心中的這種傾向是那麼忘我。那麼堅定而不可戰勝,甚至在我離開法蘭西王國以後,在政府、法官、作家聯合在一起向我進行瘋狂攻擊的時候,在對我大加誣衊和誹謗已成為一種風氣,我這種愚妄的感情也沒有改變過來。儘管他們對我不好,我仍是不由自主地愛他們。我在英國最繁榮時所預言的它的衰落剛開始露出苗頭,我就又痴心妄想起來,認為法蘭西民族是不可戰勝的,也許有一天他們會把我從苦惱的覊絆中解救出來。
我曾用很長的時間尋找這種偏愛的根源,我只是在產生這種偏愛的環境裡發現了這個根源。我對於文學日漸增長的愛好,使我對法國書籍、這些書的作者甚至這些作者的祖國產生了深切的感情。就在法國軍隊從我眼前經過的時候,我正讀布朗多姆的《名將傳》。我那時滿腦袋都是克利松,貝亞爾,羅特萊克,哥里尼,蒙莫朗西,特利姆耶等人物,於是我便把從我眼前走過的兵士也當做這些名將的後裔,我十分喜歡他們,因為我認為他們都是這些名將的功勛和勇敢精神的繼承者。每當一個聯隊走過,我就好象又看到了當年曾在皮埃蒙特立過赫赫戰功的那些黑旗隊。總之,我完全把從書本上得到的觀念硬加在我看到的事情上。我不斷地讀書,而這些書經常又都是法國的,這就培養了我對法國的感情,最後這種感情變成了一種任何力量也不能戰勝的盲目狂熱。後來,我在旅行的時候發現。有這種感情的並不只是我一個人,在所有的國家中,凡是愛好讀書和喜歡文學的那一部分人都或多或少受到這種感情的影響,這種感情也就抵消了由於法國人的自高自大而引起的對法國的普遍嫌惡。法國的小說,要比法國的男人更能贏得其它國家女人的心;戲劇傑作也使年青人愛上了法國的戲劇。巴黎劇院的名聲吸引大批外國人士紛紛前來,在他們離開劇院時,還為之讚歎不已。總之,法國文學的優美情趣。使一切有頭腦的人折服,而且在那最後吃了敗仗的戰爭期間,我發現法國的作家和哲學家一直在支撐着被軍人玷污了的法國名字的榮譽。
所以,我已經是個充滿激情的法國人了,而且成了一個喜歡打聽新聞的人。我隨着一群頭腦簡單的人跑到街上等候送報人的到來,甚至比拉封丹寓言裡的那頭驢子還要蠢,因為我急不可待地想知道將要榮幸地套上一個什麼樣的主人的鞍子。當時有傳說我們就要屬於法國了,薩瓦要和米蘭對換。不過應該承認,我的擔心並不是沒有理由的,要是這場戰爭的結果不利於同盟國,媽媽的年金就有危險了。但是,我對我的那些好友充滿信心。這次雖然布洛勒伊元帥受到打擊,幸賴撒丁國王給予了援助,使我的這種信心才沒有落空,而撤丁王我卻從來沒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