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費拉的侯爵卜法尼仍充當他們的總司令;時常可以聽到一些把他的名字尊為未來的國王的名字的希臘人,用悲傷的口氣高聲說,「神聖的侯爵國王,可憐可憐我們吧!」他的謹慎或同情心使他為那些逃命的人打開了城門,他還勸十字軍士兵不要傷害他們的基督教同胞的性命。在尼塞塔斯的作其中流淌的鮮血應可以減少到不過是他的
2000名不曾抵抗的同胞被殺時所流;而大部分被殺的人都並非被外族人所殺,而是死於那些已被趕出城,現在又作為一群勝利者前來複仇的拉丁人之手。然而,在這些流亡者中有些人只圖實利並無心傷人;尼塞塔斯本人也多虧了一位好心的威尼斯商人才得以平安無事。教皇英諾森三世指責這伙朝聖者在貪慾的指導下,對老人、婦女,或宗教職務也全無尊重之意;並沉痛哀嘆,竟有許多見不得人的勾當、私通、通姦和亂倫行為公然在光天化日下進行;哀嘆高貴的婦人和聖潔的修女都被天主教軍營中的馬夫和農人所玷污。的確,很有可能勝利者的放縱曾挑起並掩蓋住大批的罪惡行徑:但可以肯定,這東部的都城中必有一大批唯利是圖或心甘情願,滿足
2萬名朝聖者的情慾的美女,女囚犯也不再受家庭奴隷所有者的權力或暴力的約束了。
蒙費拉侯爵是軍紀和品行的維護者:佛蘭德伯爵是不貪色的榜樣:他們以處死的重刑嚴禁強姦已婚或未婚婦女和修女;這條規定有時被戰敗者所引用而總受到佔領者的尊重。他們的殘暴和縱慾行為由於首領們的禁令和士兵們的惡感而有所緩和;因為我們所描述的已不再是一群突然衝進來的北方野蠻人;不管他們如何仍可能看來凶相畢露,時間、政策,和宗教都已使法蘭西人,尤其是意大利人,在各方面已變得文明起來。
但是仍得容許他們的貪婪有施展的餘地,這在對君士坦丁堡進行的,包括大齋周在內的搶掠中,也已得到滿足了。
沒有任何承諾或條約加以限制的獲得勝利的權利,已將希臘人所有的公、私財產予以沒收;每一雙手,視其本身的大小、強弱,都可以合法地執行這項判決,佔有沒收的財物。鑄成錢幣或未鑄成錢幣的金、銀已有了一個簡便的、普遍適用的折算標準,持有金銀的任何人,不論在國內還是國外,都可以用它變換成最合自己口味和身份的財富。在貿易和奢華生活所積累起來的財富中,最貴重的要數絲綢、天鵝絨、毛皮、珠寶、香料和貴重的傢具,因為這些東西在較落後的歐洲國家中,有錢也買不到。搶掠也有一個規矩;每一個個人所得並非全憑不辭辛苦或運氣。在對隱瞞不報者將處以重刑——革出教會和死刑——威脅之下,拉丁人都會將他們搶獲所得交出來統一分配:他們挑定了
3座教堂作為堆放和分發這些戰利品的地點:步兵每得
1份,騎兵軍士得
2份,騎士
4份,貴族和親王則按地位高低和功勞大小分得更大的份額。聖保羅伯爵手下的一小騎士因違反了這一神聖條例被公開絞死,還將他的盾牌和盔甲掛在他的脖子上:他的榜樣可能使類似的罪犯幹得更巧妙,更小心,但貪婪之心比恐懼的力量更大,因而普遍認為私藏的財物遠比各人實際交出的要多得多。儘管如此,這次掠奪的財物之多仍是前所未有和超出預期之外的。
在由法蘭西和威尼斯人將全數平分之後,從中減出
5萬馬克以償付前者的債務和滿足後邊者的要求。最後法蘭西人所剩共計
40萬馬克的白銀,約合
80萬英鎊;如果要我說清那個數目,在現代公共和私人交易中,究竟值多少,我能想到的最好辦法是估計它約等於在英格蘭王國一年收入的
7倍。
在這場大變革中,我們通過比較維勒阿杜安和尼塞塔斯的描述,和比較香檳元帥和那位拜占廷元老的對立的感情,而獲得少有的樂趣。乍一看來,這彷彿不過只是君士坦丁堡的財富從一個民族轉移到了另一個民族手中,希臘人的損失和痛苦恰好與拉丁人的喜悅和獲得相平衡了。
然而,在那可悲的戰爭的帳目中,收益和損失、喜悅和痛苦是從不相等的;拉丁人的微笑是短暫和不牢靠的;而希臘人都會永遠望着自己的遭破壞的家園而哭泣,而且他們的真實的災難還會因瀆聖罪和受到嘲弄而更為加劇。三次大火燒掉了這座城市絶大部分的建築和財富,戰勝者又能從中得到多少實利?有多少既不實用也無法運走的東西被惡毒或隨意毀掉!有多少財寶在打賭、胡閙和狂歡中隨意浪費掉;又有多少值錢的物件被那些,自己的獎品被希臘人偷掉的缺乏耐心又不識貨的士兵們以極賤的價格賣掉了!只有那些一譬如洗的人才可能會從這場變革中得到一些好處;而那些社會上層人物的悲慘遭遇,尼塞塔斯通過他本人的經歷,已作了充分的的描繪。他的豪華宅院在第二次大火中化為灰燼;這位元老,帶著他的家人和朋友躲進了在聖索菲亞教堂附近屬他所有的另一座房子。
就是在這所簡陋的住所的大門口,他的一位朋友,那位威尼斯商人假扮成士兵,一直在那裡把守,直到尼塞塔斯能保住殘存的家產和他女兒的貞操,匆匆逃跑。這群在富貴中長大的逃亡者在一個嚴寒的冬天徒步外逃;他的妻子正懷着孕,由於奴僕都已逃走,他們不得不自己扛着行李包;被夾在人群中間的女眷,聽從吩咐,全都用污垢掩蓋住自己的美,而不是加以裝飾打扮。每走一步都可能被人襲擊或遭到危險:來自外族的威脅還不及來自現已和他們處于平等地位的平民的威脅,更使人難堪;而且這些落難人在到達距首都
40英里的塞林布里,結束這趟悲慘的征程之前,他們便不能放下心來。
在路上他們還趕上了主教,他騎着一頭驢,沒有隨從,甚至几乎也沒有衣服,完全落到了使徒們的貧困狀態,這身打扮,如果真出於自願,那倒也許是很值得稱道的。
就在這時,他的已無人的教堂正在遭受着拉丁人出於派別的仇恨的褻瀆。
在把上面的珠寶全掰下以後,他們把聖餐杯當酒杯使用;他們用以大吃大喝和賭錢的桌子上鋪滿了耶穌和聖徒的畫像;用於基督教禮儀的一些最神聖的物件也被他們任意用腳踐踏。在聖索菲亞大教堂,為要得到上面的金穗,至聖所的大幔帳被撕扯下來;那裡的堪稱藝術精華的貴重的祭壇,也被砸成碎塊,大夥分掉了。
他們的騾馬全滿載着他們從門上和講壇上扒下來的銀製工藝品和鍍金的雕刻;如果這些牲口因超載摔倒,毛燥的趕馬人就會一刀刺死它們,讓聖潔的道路上流淌着它們不潔的血液。一個妓女被推上了主教的寶座;這個大家都叫她貝利阿的女兒的女人在教堂裡唱歌跳舞,以嘲弄那些列隊唱聖歌的東方人。
連死去皇帝的陵墓也難逃劫數:在使徒大教堂,所有皇帝的墓都被掘開;有人說,查士丁尼的屍體在
600年後竟未發現有絲毫腐敗或霉爛跡象。
大街上,法蘭西人和佛萊明人全都用彩繪的袍子和飄動的亞麻頭巾把自己和他們的馬匹裝扮起來;他們在酒宴上的粗野的放縱,對東方的高貴而冷靜的態度,完全是一種侮辱。為了表現自己是一個知書識字的民族,他們也會煞有介事地擺出一支筆、一個墨水平和一張紙來,並不曾想到科學的工具和勇猛使用的工具一樣在現代希臘人的手中,是軟弱和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