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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可以共同享用的水在這裡是大家追求和爭奪的對象;木材在這裡是如此稀少,人們必須想出特殊辦法來用以保存和傳播火種。阿拉伯沒有可以通航的河流,來澆灌土地,向附近地區運出它自己的物產:從山上暴發的山洪都被乾涸的大地吸收:那些極少見的在困苦中掙扎的植物,羅望子樹和金合歡都紮根在岩石縫中,靠夜間的露水滋養;極稀有的一點雨水被收集在水坑和水溝中:水井和泉水是沙漠中的秘密寶藏;到麥加去的朝聖者,在許多天乾渴、燥熱的旅行之後,找到一片從硫黃或鹽鹼地流過的清水,又發現那味道令人無法下嚥。這便是一般阿拉伯氣候條件的真實寫照。
痛苦的經歷加強了局部或暫時的快樂的價值。一片遮陰的小樹林、一片綠色的草地、一溪清水便足以向這塊能為他們和他們的牛群提供食物和嬉遊場所,能激勵他們勤奮地種植棕櫚樹和葡萄的福地,招來一群阿拉伯人在此定居。印度洋海濱的高地,因有十分充足的樹木和水而顯得與眾不同:這裡的氣候更為溫和,水果更為鮮美,人畜都更為興旺:土地的肥沃召來勤勞的人們的熱心的勞作,並給他們以適當的報酬;得天獨厚的乳香和咖啡的生產,在不同的時代,吸引着世界各地的商人。
如果和半島的其它部分相比較,這一與世隔絶的地區真稱得上是一片福地;那由於對比而產生的奇幻的色彩,更由於遙遠而令人神往。自然正是為這個人間天堂保留下了她的最難得的恩惠和她的最完美的匠心:當地人民被認為具有彼此不相容的既奢華又純樸的福份:那裡的土壤中飽含着黃金和珠寶,海上、陸地都學會隨時噴射出香甜的香料的氣息。這種沙漠地帶、岩石地帶和福地的劃分,雖然希臘人和拉丁人都十分熟悉,而阿拉伯人自己卻毫無所知;頗有些奇怪的是,儘管這地方的居民及其所使用的語言始終未變,而它卻竟然絲毫沒有保留下古代地理的遺蹟。巴林和阿曼的濱海地區與波斯的領土相向。也門王國表明了阿拉伯肥沃地的邊界,或至少是表明了它所在的位置:勒吉德這個名稱一直延伸到包括該島的全部空間;而穆罕默德的出生則表明赫賈吉省位於紅海之邊。
人口的多寡總是受到生活資料多少的控制;一個土地肥沃、人民勤勞的省份的居民的數目可能超過這個巨大的半島上的居民。沿著波斯灣、印度洋,甚至紅海邊,Ichthyophagi,或食魚人不停地遊蕩,尋找他們的不保證總能找到的食物。在這種難以稱為社會的原始的卑賤的狀態中,這些人獸沒有技術,沒有法令,甚至也沒有語言,不明是非,和其它畜類几乎很難有什麼區別。一代一代,一個時期又一個時期可以無聲地不留痕跡地向前滾去,而這個無助的民族卻因貧窮和捕魚活動使他們只能在狹窄的海邊生存,而無法繁衍其後代。但是,在古代一個較早時期,絶大部分阿拉伯人確曾走出這一困境;由於光禿禿的荒野無法維持一群狩獵人民的生存,他們很快上升到更有保障、更適宜的牧民生活狀態。
沙漠地帶的遊牧民族也一律過着和這完全相同的生活;在現代貝多維恩人的生活圖景中,我們可以探尋出他們的祖先的遺蹟,他們,在摩西或穆罕默德時代,住在同樣的帳篷中,把他們的馬匹、駱駝和羊群趕到同樣那些泉水和草場上放牧。由於我們控制一些有用的牲畜,我們的勞累減少了,而我們的財富卻增加了;而阿拉伯的牧人卻完全佔有了一個忠心的朋友和勤勞的奴隷。按照一位自然學家的說法,阿拉伯是真正的最早出現馬的國家;那裡的氣候最有利於這種慷慨的牲畜的生存,這還不在於長成大個兒,而是在精神和行走速度方面得到充足的發展。巴巴利、西班牙和英格蘭種馬匹的優越完全來之於同阿拉伯種的雜交:貝多維恩人以近於迷信的謹慎保留下了那一純種的榮譽和聲望:種馬賣得十分昂貴,但母馬几乎從不外運;在部落中,生下這麼一頭名貴的小馬,乃是一件值得欣喜和互相稱讚的事。這類馬是在帳篷之中,以親切的關懷和孩子們一起調教起來的,因而都有溫馴、熱愛主人的特性。它們只習慣於行走和奔馳:它們沒有因經常受到馬刺和馬鞭的刺激而變得麻木不仁:它們總積蓄精力以備逃跑或追逐之用:但它們一旦感覺到手掌或馬蹬的拍打,便立即會一陣風似地向前奔去;如果它們的朋友在奔跑中跳下馬來,它們會馬上站住不動,一直等到他重新上馬坐好。在非洲和阿拉伯的沙漠中,駱駝是一種神聖的珍貴的禮物。那種強壯、極有耐性的牲口可以不吃不喝在幾天的時間裡照常行進;這些身上打有被奴役的印記的動物,可以用它們的第五節胃作為水庫儲存一大袋清水:大個子駱駝可以負載
1000磅;而一種個子較小更為靈敏的單峰駱駝,在賽跑場上最快的馬也追不上。駱駝不管死的活的,全身幾無一處不能為人所用:母駱駝產奶極多,而且營養豐富:小駱駝的嫩牛,味道不次於小牛肉:從它們的尿中可以分離出一種價值極高的鹽:糞便可以用作燃料:身上一年一度脫落又新生的駝毛被貝多維恩人就那麼編織成衣服、傢具和帳篷。在雨季,他們吃些沙漠中少有的數量不多的青草:在炎熱的夏天和一切都斷絶的嚴冬,他們把帳篷移到海邊,到也門的山上,或到幼發拉底河谷一帶,常常還冒着極大的危險,光顧尼羅河岸和敘利亞和巴勒斯坦人的村莊。流浪的阿拉伯人的生活是充滿危險和苦難的生活;儘管有時候通過搶劫或交易,他們也能佔有一點工業產品,但一個普通的歐洲人所佔有的更實際、更能讓人開心的奢侈品,也遠在帶領一萬頭馬在荒野中奔跑的最驕傲的酋長之上。
然而,我們也許可以看到,在西徐亞部族和阿拉伯部落之內有一個極重要的不同;因為後者有許多人都集中在市鎮中,被人僱用去從事手工和農業勞動。他們的部分時間和精力仍然用於經營他們的牛群:不論在和平和戰爭時期,他們都和他們的沙漠中的弟兄相混在一起;貝多維恩人從這種有用的交往中,可以得到一些他們所缺少的東西,和一些最原始的技巧和知識。在阿拉伯半島,按阿布爾賈達所列舉的
42個城市中,最古老和人口最多的都在幸福的也門:薩阿那的高塔、墨拉布的奇妙的水庫,都是霍墨裡特斯的國王們修建的;但他們的瀆神的色彩,卻被紅海附近相距
270英里的麥地那和麥加先知的榮光遮掩住了。
這些神聖地點最後一個希臘人稱之為馬科拉巴;這個名字的字尾表明它的寬大,而實際上,在它最興旺的時期,也從不曾在範圍和人口方面超過馬賽。必有某種暗藏的動機,也可能與迷信有關,促使當時該城的建造者選擇了這麼一個沒有發展前途的地點。
他們在三座荒山腳下的一片長不過兩英里、寬不過
1英里的平原上,修建起他們的用泥和石頭壘起的住房:地面是一塊大岩石,水,甚至包括澤姆澤姆聖井中的水,都是苦澀和混濁不清的;牧場離城市極遠;葡萄要從
70多英里以外的塔耶夫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