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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辦理公共事務的季節或節日期間,他利用整天的時間,甚至通夜地為構成他自己的飄忽不定的信條的文字字斟句酌,甚至對每一個音節進行推敲。他所思索的題目常會進入他的睡眠之中,佔據他的睡眠時間:皇帝的支離破碎的夢都被他說成是上天顯靈,他還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那些為滿足一時熱情衝動而不顧教會利益的教士們授予他的主教之主教的榮譽稱號。他忙着在高盧、意大利、伊利里亞和亞洲各地召開多次宗教會議,以期建立一個統一的教派的計劃,由於他自己的輕率,由於阿里烏斯派的分裂,也由於正統基督教會的反對,而接連受到挫折;他最後終於下決心作為一個最後的決定性手段,召開一次全國性宗教會議,強制推行他決定的信條。但由於尼科米底亞的毀滅性的大地震,難於找到合適的會址,以及也許還有政治方面的不可告人的原因,使得這次集會改變了性質。東部的主教被指定在伊索里亞的塞琉西亞集中,而西部的主教則在亞得里亞海海濱的裡米尼聚會商討問題,而且前來開會的不是每個省選出的兩三名代表,而是整個教區的所有教士。東部會議,在經過
4天激烈的毫無成效的爭論之後,無結果而散。西部的會議則拖延了近
7個月之久。禁衛軍衛隊長塔爾蘇斯奉命,在這些主教們達成一致意見以前不准他們散會;他可以對
15名最桀傲不馴的主教處以流刑,並可以對有能力完成這個艱巨任務的人封以執政官爵位的權力,更使他易於按指令行事了。
他的懇求和威嚇,君王的權威、瓦倫斯和烏爾薩西烏斯的詭辯,以及饑寒交迫的痛苦和悲慘淒涼、絶望的流放生活,使裡米尼的主教們只得全部勉強同意了。
東部和西部的代表們全在君士坦丁堡的皇宮裡謁見皇帝,他為自己終能強迫所有人接受了聖子只是和聖父相像而並非父子同體的信念而自鳴得意。但阿里烏斯主義在未取得勝利之前便已把那些軟硬不吃的正統基督教士全部撤換掉了;君士坦提烏斯的統治也因對偉大的阿塔納西烏斯進行不公正的無效的迫害而自取屈辱。
阿塔納西烏斯的為人及其坎坷經歷不論是在實際生活中,或是在想象中,我們很少有機會看到,當一個人始終全心全意堅持不懈地追求一個單一的目標時,僅是這個單一頭腦的力量將能產生什麼樣的效果,突破多麼大的障礙。阿塔納西烏斯的不朽的名字將永不可能和正統基督教的三位一體學說分開,為了維護這一學說,他獻出了畢生的時間和精力。
受教育于亞歷山大里亞的一個家庭之中,對早期剛萌芽的阿里烏斯派的異端邪說便曾激烈反對:他在這位年老的高級教士手下任秘書職務時便曾發揮重要作用,參加尼斯會議的許多神父都曾以驚異和崇敬的眼光看待這位年輕的副主祭的日益令人景仰的品格。在公眾遇到危難的時候,光是靠年紀老、地位高是站不住腳的,這位副主祭阿塔納西烏斯僅在他從尼斯會議回來
5個月之後便登上了埃及大主教的座位。
他佔據這個要職前後
46年有餘,而他在這漫長的任期中几乎一直不停地在和阿里烏斯派的勢力進行鬥爭。阿塔納西烏斯曾五次被趕下台,前後有
20年的時間是在流放地或逃亡生活中度過的。
羅馬帝國的所有省份全都曾先後目睹他推行聖父聖子同體論的功績以及他為此而遭受的痛苦,他把這工作視為他唯一的樂趣和職務,視為他的職責以及整個生命的榮譽。當這位亞歷山大里亞的主教處于迫害的風暴之中的時候,他默默地服役,隨時保衛着自己的名節,把個人安危完全置於度外;儘管阿塔納西烏斯的思想受到了一些宗教狂熱主義的影響,但他所表現的優越的品格和才能使他對於治理一個巨大的王國來說遠比君士坦丁的墮落的兒子更為勝任。雖然他的學識遠不及愷撒里亞的優西比烏斯淵博,他的粗略的口才也不能和巴西爾的格列戈裡的細膩的才華相比;但是無論何時在這位埃及的大主教需要為自己的觀點或行為提出辯解的時候,他那種不加修飾的風格,無論用口述還是筆錄,都總是那麼清晰、有力和令人信服。在正教學派中,他永遠被尊為基督教神學的最嚴格的大師之一;他一般被認為精通兩種與他的主教身份不相稱的世俗的學問——法理學和占卜學。對未來的某些事情幸而料中,不懷偏見的明眼人可能會認為這是他憑經驗作出的判斷,但他的朋友們都把它歸之於得到上天的啟示,而他的敵人們又把它說成是出於某種萬惡的巫術。
然而,由於阿塔納西烏斯一直不斷地與從僧侶到皇帝的各式各樣人物的偏見和狂熱情緒打交道,因而他首要的學問還是對人性的研究。對於不斷變化的現象他始終能保持清醒的、具有連貫性的看法;從不會放過那些一般人不及注意到的轉瞬即逝,但具有決定性意義的情節。這位亞歷山大里亞的主教能夠清楚地分辯在什麼情況下他可以大膽靠命令行事,在什麼情況下他必須巧妙地細心進行安排;他知道他能夠在多長的時間內和權勢人物抗爭。在什麼時候他又必須設法逃開,免遭迫害;而當他把教會的雷霆指向異端邪說和叛亂活動時,他處在自己一派的中心地位,也完全能夠保持一位穩健的領導人的靈活和寬大為懷的態度。阿塔納西烏斯的當選免不了被人指責為不合常規和過于魯莽,但是他的處處得體的行為舉止卻很快贏得了教士和一般人的好感。
亞歷山大里亞市民都迫不及待要拿起武起來保衛這樣一位能言善辯的開明的牧師。在他遭受不幸的時候,他總是從本教區的教士對他的衷心擁護中得到支持或至少是安慰;而且埃及的一百名主教全都始終無比熱情地忠於阿塔納西烏斯的事業。
他常常只是一副無礙於工作和臉面的十分簡陋的服裝和裝備,前往從尼羅河河口到埃塞俄比亞邊境屬他管轄的各省進行訪問;他親切地與最下層的人民交談,謙恭地向沙漠地區的聖徒和隱士們致敬。阿塔納西烏斯不僅在參加者的人品學問都與他不相上下的宗教大會上顯露他的超人的智慧;在許多親王聚會的宮廷裡他也同樣是那樣從容不迫、堅定自信,而令人肅然起敬;在他幾經波折的生活中,不論處于順境還是逆境的時候,他從不曾失去過朋友對他的信任,也未失去過敵人對他的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