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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發生在塞內加和老普林尼在世的時代,他們一定親身經歷過這一奇異事件,或很快便得到關於這事的信息。這兩位哲學家都曾在他們的苦心經營的着作中,記錄了他們的不倦的好奇心所能收集到的一切重大自然現象,如地震、流星、彗星和日月蝕等等。但是他們倆對於自世界被創造以來,凡人的眼睛所曾親見的那一最偉大的奇觀,卻都略而未談。普林尼的作品中專有一章講述一些性質奇特、歷時較久的日蝕;但他卻僅只滿足於描述在愷撒被刺後奇特的天光反應,說是在那一年的絶大部分時間裡太陽都顯得暗淡無光。這一晦暗的季節,顯然不能和耶穌受難時反自然的天昏地暗相比,但那個值得記憶的時代的大多數詩人和歷史學家,卻倒都對它大書特書了。
第十六章羅馬政府對基督教徒的作為。
羅馬皇帝們的態度。西普里安殉教始末。隨時變換的迫害政策。戴克里先及其繼承人治下的教會。伽勒裡烏斯的寬容敕令。
如果我們嚴格地考慮到基督教教義的純潔、它的道德律條的純正以及在這一福音開始被人們接受的初期階段大多數基督教徒所度過的純真而艱苦的生活,我們必會很自然地認為:如此充滿善意的一種教義,即使是教外人也必會對它十分推崇;那些有教養的上流社會人士,儘管他們可能會嘲笑關於奇蹟的種種說法,也不免會對這一新教派的善行表示尊重;而且那些地方官員對這樣一批雖不熱心于戰爭和政治,卻能夠處處奉公守法的教徒也不但不會加以迫害,還定會儘力予以保護。而另一方面,如果我們再回想一下,由於始終受到民眾的信任,由於哲學家們缺乏宗教思想,以及羅馬元老院和歷代皇帝奉行的政策的支持而到處流行的多神教卻普遍受到寬容,我們更會感到簡直無法理解,基督教徒究竟犯下了什麼新的罪行,他們有什麼新的冒犯行為觸怒了那古老的一切聽之任之的溫和政策,又有什麼新的動機促使那些一直安閒地聽任一千種形形色色的宗教在他們的溫和統治下安然存在的羅馬帝王們,使他們忽然一反常態,偏要對這選擇了一種獨特的但無害于任何人的宗教信仰的臣民嚴加懲處?古代世界的宗教政策在制止基督教發展方面,似乎顯得格外嚴厲和蠻橫。大約在基督去世
80年之後,一位素以溫和、明智着稱的總督竟然作出判決,將基督的幾個無辜的信徒處死,而他所依據的更是一位一般認為施政賢明的皇帝所頒佈的法令,那一次次向圖拉真的繼任者們一再提出的申述狀中充滿了悲慘的呼號,聲稱在整個羅馬帝國的無數臣民中,唯獨遵守帝國法令、只不過是順從良心的呼聲謀求獲得信仰的自由的基督教徒不能分沾賢良的政府普遍施與全民的恩澤。
幾位着名殉教者的死難情況的記載措詞都十分謹慎;而從基督教執掌最高權力的那一天起,教會統治者們重演昔日他們的異教徒仇敵的故技,不惜充分顯示出自己在做到殘酷無情方面,也同樣不遺餘力。
現在,本章的目的正是要從大堆未經整理、充滿謬誤和虛構的史料中,設法篩選出(如果有此可能的話)一些真實可信而且較為有趣的史料,力求清晰而合理地對首批基督教徒遭受迫害的原因、程度、持續的時間和一些最重要的情節重新作一番描述。
遭迫害的宗教的一些教派,由於恐懼感的壓抑,由於憤怒情緒的刺澈,也許還由於狂熱的信仰的激勵,一般都很難心氣平和地去調查,或者熱情公正地去欣賞敵人的某些行為的動機;而對這個問題,甚至連那些安全地遠離開迫害的烈火、較有頭腦的公正的人們,也往往不能公平、清醒地對待。
關於羅馬皇帝為什麼那樣對待原始基督教徒的原因有一種說法似乎較為真實可信,因為這是從公認的多神教教義的精髓中推論出來的。
人們早已注意到,世界上的各種宗教之所以能和平共處,主要由於古代各民族對各自的宗教傳統和儀式都不言自明地表示認可和尊重。因此可以想象,某個教派或民族要把自己從這人類的大家庭中分裂出去,聲稱唯有他們瞭解神的意旨,而且把該教派以外的一切宗教儀式都斥之為瀆神活動和偶像崇拜,那它便必將觸怒所有其它教派,使它們聯合起來,群起而攻之;容忍的權利是靠彼此的寬容維持着的,如果誰拒絶履行這由來已久的義務,那這種權利也就會很自然地不復存在了。
現在,那些猶太人,而且只有猶太人,毫不含糊地拒絶履行那種義務,那麼仔細想一想,那些猶太人在羅馬政府地方官員手中所受的待遇便將有助於我們瞭解上述推論究竟有多少事實依據,從而也能引導我們去探明基督教所以遭受迫害的真實原因了。
關於羅馬君主和總督們對耶路撒冷神廟的尊重前面已經提到,這裡不再重複了,我們這裡只想講明,伴隨着耶路撒冷的廟宇和城市的毀滅以及隨後發生的許多情況中的任何一件,都足以使那些征服者怒火中燒,並使他們能夠以維護政治正義和公共安全一類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公開進行宗教迫害。從尼祿到安東尼·皮烏斯王朝,猶太人對羅馬的統治一直顯示出一種無法忍受的情緒,因而多次引發出近乎瘋狂的屠殺和叛亂。在埃及、塞普路斯和昔蘭尼等城市裡的猶太人一直不露聲色、假裝友好地和毫無戒備之心的當地人生活在一起,而他們在那裡所進行的種種可怕的殘暴活動使任何耳聞的人也不禁為之髮指;我們因而不禁傾向于要對羅馬軍團嚴厲的報復拍手歡呼了。
因為他們所懲罰的這個瘋狂的民族的愚昧荒謬的迷信似乎已使他們不僅成為羅馬政府的仇敵,而且成了全人類的不共戴天的敵人了。
猶太人之所以如此狂熱,一是因為他們認為,他們沒有理由向一個崇拜偶像的統治者交納稅款,一是因為根據從古代流傳下來的神諭,他們一廂情願地相信有一位威力無邊的救世主很快就將降臨人間,他將解開他們的枷鎖,並將為他們這些天之驕子建立一個地上王國。
着名的巴柯齊巴,正是通過宣稱自己是猶太人盼望已久的救世主,號召全體亞伯拉罕的子孫起來實現以色列人的夢想,才終於能組織起一支聲勢浩大的隊伍,和哈德良皇帝浴血奮戰達兩年之久。
儘管猶太人一再如此進行挑釁,羅馬皇帝們的憤怒總會隨着勝利的取得而平息;而且戰爭和危險時期一過,他們也便不再惶恐不安了。
由於對多神教的普遍的寬容,也由於安東尼·皮烏斯的溫和性格,猶太人很快又恢復了他們的各種古老的特權,並又可以對他們自己的嬰兒施行割禮了,唯一的一條無關緊要的限制,只是不得把他們的那個希伯來種族的特殊標誌加之於任何皈依猶太教的外族人。
殘留下來的為數眾多的猶太人雖然被排除在耶路撒冷的城區之外,他們卻仍可以在意大利和其它各省市建立和維持相當數量的定居點,獲得羅馬法令所規定的自由,享有市民的榮譽,同時還能免除掉擔任那些費力費錢的社會公職的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