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無補于實際的勇氣只不過為他自己買得一個在戰場上光榮犧牲的美名而已。他的年事已高的父親、前後統治了不到
36天,一聽到失敗的消息便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迦太基在完全失去防衛力量之後,只得對前來的征服者敞開了城門,於是整個非洲便完全暴露在一個為了滿足主子的無饜的貪慾不得不大量屠殺和擄掠的奴隷的殘酷蹂躪之下。
元老院現在受託,一方面抵抗馬克西明,同時還選舉出了兩個皇帝,普皮努斯(吉本的原文為馬克西穆斯)和巴爾比努斯。
馬克西明準備着要以使人們預先嘗一嘗野蠻人入侵滋味的方式進入意大利。
在羅馬和非洲的劇變正以驚人的速度此其彼伏的時候,馬克西明的精神狀態完全處于瘋狂之中。
據說在他得悉戈狄亞努斯父子造反,元老院已決定反對他的時候,他的反應已完全超出了一個常人的表現,實際已變成了一頭野獸。由於無法向遠在天邊的元老院發泄他的憤怒,他竟威脅着要殺死他的兒子、他的朋友,以及一切走近他身邊的人,緊跟在戈狄亞努斯父子已死的可喜消息之後的,又是元老院肯定已放起了一切請求寬赦或進行談判的希望,已經另選了兩個皇帝來填補死去的兩父子的位置,而且對這兩人的才德又不可能完全不讓他知道。這時唯一能使馬克西明感到安慰的就只剩下痛快的報復了,而報復卻又非使用武力不可。亞歷山大已把軍團的兵力從帝國各地集中起來。
在接連取得對日耳曼人和薩爾馬提亞人的三次重大勝利之後已提高了他們的聲望、肯定了他們的訓練方式,甚至通過在野蠻人的青年中挑選兵員進一步擴大了軍團人數。馬克西明一生都在戰爭中度過,嚴厲而忠實的歷史也不能不承認他具有軍人的英勇,或甚至一個經驗豐富的將軍的才能。我們也許會很自然地以為像他這樣性格的一位皇帝,一定不會拖延時日,坐觀反叛力量日趨穩定,而定會立即從多瑙河畔直向第伯河岸邊進發,他的勝利的軍隊,一方面因受到元老院輕蔑的刺激,一方面又恨不得立即把意大利的一切全都擄掠來歸自己所有,必會迫不及待、心急火燎,力求儘快了結這輕而易舉又可以大發橫財的一戰。然而,如果我們能夠相信那一時期含糊不清的史料記載,看來似乎是因有某種對國外的戰爭使得向意大利的進軍一直推延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從馬克西明行動謹慎的情況來判斷,我們也許可以認為一些帶有偏見的人過分誇大了他性格中野蠻特點;他的狂熱情緒,儘管使他急躁不安,究竟還沒有超出理性的控制;同時這個野蠻人實具有蘇拉的慷慨精神,在制服羅馬的敵人以前不能允許自己先去圖報私仇。
當馬克西明的部隊秩序井然地來到尤利安阿爾卑斯山腳下的時候,他們十分驚愕地看到,意大利前線竟是那樣的人煙斷絶,一片荒涼。在他們未到之前,原來的居民全都放棄了自己的村莊和無法防守的城鎮,牛羊被趕走,食物被運出或者毀掉,橋樑被拆毀,總之,一個入侵者要想在這裡找到任何棲身和充饑的東西都不可能了。
這是根據元老院委派的將軍們的明智的命令作出的安排,他們計劃要進行持久戰,通過饑餓慢慢置馬克西明的軍隊于死地,並在他們對意大利幾個主要城市的圍困中消耗掉他的力量,至于在那些城市中卻儲備了從被放棄的村鎮集中起來的足夠的人員和食物。首先受到侵略軍的進攻,並擋住這一攻擊的是阿魁利亞城。從海德里亞海峽盡頭流出的一些河流因冬雪融化而暴漲,使馬克西明的部隊遇到了一個完全未曾料到的障礙。最後,想盡辦法經過種種困難終於搭起了一架簡易橋樑,把他的部隊運到了對岸,把阿魁利亞城附近的美麗葡萄園全給剷平,把郊區的住房全給毀掉,用那些建築的木料做成器械或塔架,用以在該城的四面圍攻。原來由於長期和平自行坍塌的城牆,現在在這突如起來的緊急情況中也都已匆匆修復。但是,阿魁利亞的真正可靠的防衛力量還在於齊心協力的全體公民;他們中不分階層,全都並未驚惶失措,而是由於他們知道那暴君是何等殘暴無情,而反為這極端的危險所激勵。他們的勇敢更得到了元老院委派的
20名武官中的兩人,克里斯普魯斯和門諾菲盧斯的支持和引導,他們兩人僅帶領着極少的一點正規部隊來到這被圍困的城市投入了戰鬥。馬克西明的軍隊多次進攻都被擊退,他的攻城器械被放火燒燬;更由於有人說,他們的守護神貝列努斯已在親自出戰以保衛他的信徒們,阿魁利亞人更完全相信,他們必勝無疑了。
馬克西穆斯皇帝為了確保拉文納這一重要地點的安全,並儘快作出軍事佈署,已經來到該城,他從理性和政策的角度對這一戰事作出了更為客觀的估計。他一眼便看出一個孤零零的小城要想長時間抵抗一支大軍的不停的進攻是根本不可能的;他而且十分擔心,敵人很可能會對阿魁利亞的拚死抵抗感到厭倦了,忽然間丟開這無結果的圍困,直接向羅馬進軍。到那時帝國和自由事業的命運必然只能靠一戰的勝敗來作出最後決定。可哪裡能有一支可以和萊茵河和多瑙河畔訓練有素的軍團對抗的部隊呢?
已經在十分慷慨但不夠強健的意大利青年中招募了一批新兵,還有一支由日爾曼人編成的輔助部隊,但到了接受真正考驗的時刻要完全依靠他們,那可是太危險了。
這的確都是值得擔憂的問題,而在這時內部的叛亂卻懲罰了馬克西明的罪行,而使羅馬和元老院得以免除了一場,如果那發瘋的野蠻人獲得勝利,將必不可免的巨大災難。
阿魁利亞的人民几乎並沒有嘗到被困城中的苦難;他們的軍械庫中彈葯充足,城裡有幾處泉眼保證他們有取之不盡的清水。而馬克西明的士兵們卻正好相反,在嚴冬中無棲身之處,疾病流行,再加上更可怕的饑餓難忍。田野上全是一片荒涼,河水中到處是死難者的屍體和血污。一種絶望和不滿情緒在軍隊中蔓延開來;由於他們對外面的情況得不到任何消息,他們便很容易相信整個帝國已都和元老院一條心,只有他們還死心眼兒甘心犧牲在這攻不破的阿魁利亞的城牆之下。
那暴君的凶惡脾氣由於接連失敗,更變得橫暴不堪,而他把他的失敗全歸之於軍隊的怯懦;這時他的不合時宜的無理的殘暴,卻不但並不能產生威懾力量,卻只引起了仇恨和必然的報復之心。
禁衛軍中的一部分人,為他們的居住在離羅馬不遠的阿爾巴的妻子兒女的安全提心吊膽,動手執行了元老院的判決。
這個被他的衛隊所拋棄的馬克西明和他的兒子(他已被他父親加以皇帝的榮譽),以及為他推行暴政的幾個負責的大臣一起,被殺死在帳篷之中了。
看到了挑在矛頭上的頭顱,阿魁利亞的公民們相信圍城已告一結束;於是城門大開,為饑餓的馬克西明的部隊開辦了價格優惠的市場,這支部隊也便和大家一起嚴肅表示,今後將忠於元老院和羅馬人民,忠於他們的合法皇帝馬克西穆斯和巴爾比努斯。
這便是那個一般被認為缺乏一個文明人或甚至人之所以為人的一切情感的殘暴的野蠻人罪有應得的下場。
他的身軀和他的靈魂倒是互相適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