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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昭,字德明,吳郡吳人也。幼有孝性,色養甚謹,禮無違者。父,常患消渴,嗜鮮魚,昭乃身自結網捕魚,以供朝夕。弟乾,字玄明,聰敏博學,亦有至性。及父卒,兄弟並不衣綿帛,不食鹽醋,日唯食一升麥屑粥而已。每一感慟,必致嘔血,鄰里聞其哭聲,皆為之涕泣。父服未終,母陸氏又亡,兄弟遂六年哀毀,形容骨立,親友見者莫識焉。家貧,未得大葬,遂布衣蔬食,十有餘年,杜門不出,屏絶人事。時衡陽王伯信臨郡,舉乾孝廉,固辭不就。兄弟並因毀成疾,昭失一眼,乾亦中冷苦癖,年並未五十終於家,子胤俱絶。
高宗世有太原王知玄者,僑居于會稽剡縣,居家以孝聞。及丁父憂,哀毀而卒,高宗嘉之,詔改其所居清苦裡為孝家裡雲。
史臣曰:人倫之德,莫大於孝,是以報本反始,盡性窮神,孝乎惟孝,不可不勖矣。故《記》雲「塞乎天地」,盛哉!
列傳第二十七 儒林
◎沈文阿 沈洙 戚袞 鄭灼 張崖 陸詡 沈德威 賀德基 全緩
張譏 顧越 沈不害 王元規
蓋今儒者,本因古之六學,斯則王教之典籍,先聖所以明天道,正人倫,致治之成法也。秦始皇焚書坑儒,六學自此缺矣。漢武帝立《五經》博士,置弟子員,設科射策,勸以官祿,其傳業者甚眾焉。自兩漢登賢,咸資經術。魏、晉浮蕩,儒教淪歇,公卿士庶,罕通經業矣。宋、齊之間,國學時復開置。梁武帝開五館,建國學,總以《五經》教授,經各置助教雲。武帝或紆鑾駕,臨幸庠序,釋奠先師,躬親試冑,申之宴語,勞之束帛,濟濟焉斯蓋一代之盛矣。高祖創業開基,承前代離亂,衣冠殄盡,寇賊未寧,既日不暇給,弗遑勸課。世祖以降,稍置學官,雖博延生徒,成業蓋寡。今之采綴,蓋亦梁之遺儒雲。
沈文阿,字國衛,吳興武康人也。父峻,以儒學聞于梁世,授桂州刺史,不行。文阿性剛強,有膂力,少習父業,研精章句。祖舅太史叔明、舅王慧興並通經術,而文阿頗傳之。又博採先儒異同,自為義疏。治《三禮》、《三傳》。察孝廉,為梁臨川王國侍郎,累遷兼國子助教、《五經》博士。
梁簡文在東宮,引為學士,深相禮遇,及撰《長春義記》,多使文阿撮異聞以廣之。及侯景寇逆,簡文別遣文阿招募士卒,入援京師。城陷,與張乘共保吳興,乘敗,文阿竄于山野。景素聞其名。求之甚急,文阿窮迫不知所出,登樹自縊,遇有所親救之,便自投而下,折其左臂。及景平,高祖以文阿州裡,表為原鄉令,監江陰郡。
紹泰元年,入為國子博士,尋領步兵校尉,兼掌儀禮。自太清之亂,台閣故事,無有存者,文阿父峻,梁武世嘗掌朝儀,頗有遺稿,於是斟酌裁撰,禮度皆自之出。及高祖受禪,文阿輒棄官還武康,高祖大怒,發使往誅之。時文阿宗人沈恪為郡,請使者寬其死,即面縛鎖頸致于高祖,高祖視而笑曰:「腐儒復何為者?」遂赦之。
高祖崩,文阿與尚書左丞徐陵、中書舍人劉師知等議大行皇帝靈座俠禦衣服之制,語在師知傳。及世祖即皇帝位,剋日謁廟,尚書右丞庾持奉詔遣博士議其禮。文阿議曰:
民物推移,質文殊軌,聖賢因機而立教,王公隨時以適宜。夫千人無君,不散則亂,萬乘無主,不危則亡。當隆周之日,公旦叔父,呂、召爪牙,成王在喪,禍幾覆國。是以既葬便有公冠之儀,始殯受麻冕之策。斯蓋示天下以有主,慮社稷之艱難。逮乎末葉縱橫,漢承其弊,雖文、景刑厝,而七國連兵。或逾月即尊,或崩日稱詔,此皆有為而為之,非無心于禮制也。今國諱之日,雖抑哀于璽紱之重,猶未序于君臣之儀。古禮,朝廟退坐正寢,聽群臣之政,今皇帝拜廟還,宜禦太極殿,以正南面之尊,此即周康在朝一二臣衛者也。其壤奠之節,周禮以玉作贄,公侯以圭,子男執璧,此瑞玉也。奠贄既竟,又復致享,天子以璧,王后用琮。秦燒經典,威儀散滅,叔孫通定禮,尤失前憲,奠贄不圭,致享無帛,公王同璧,鴻臚奏賀。若此數事,未聞于古,後相沿襲,至梁行之。夫稱觴奉壽,家國大慶,四廂雅樂,歌奏歡欣。今君臣吞哀,萬民抑割,豈同於惟新之禮乎?且周康賓稱奉圭,無萬壽之獻,此則前準明矣。三宿三吒,上宗曰饗,斯蓋祭儐受福,寧謂賀酒邪!愚以今坐正殿,止行薦璧之儀,無賀酒之禮。謹撰謁廟還升正寢、群臣陪薦儀注如別。
詔可施行。尋遷通直散騎常侍,兼國子博士,領羽林監,仍令于東宮講《孝經》、《論語》。天嘉四年卒,時年六十一。詔贈廷尉卿。
文阿所撰《儀禮》八十餘卷,《經典大義》十八卷,並行于世,諸儒多傳其學。
沈洙,字弘道,吳興武康人也。祖休稚,梁餘杭令。父山卿,梁國子博士、中散大夫。洙少方雅好學,不妄交遊。治《三禮》、《春秋左氏傳》。精識強記,《五經》章句,諸子史書,問無不答。解巾梁湘東王國左常侍,轉中軍宣城王限內參軍,板仁威臨賀王記室參軍,遷尚書祠部郎中,時年蓋二十餘。大同中,學者多涉獵文史,不為章句,而洙獨積思經術,吳郡硃異、會稽賀琛甚嘉之。及異、琛于士林館講制旨義,常使洙為都講。侯景之亂,洙竄于臨安,時世祖在焉,親就習業。及高祖入輔,除國子博士,與沈文阿同掌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