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台上憶吹簫》「香冷金猊」]此種筆墨,不減耆卿、叔原,而清俊疏朗過之。「新來瘦」三語,婉轉曲折,煞是妙絶。筆致絶佳,餘韻尤勝。
同上[《醉花陰》「薄霧濃雲愁永畫」]無一字不秀雅。深情苦調,元人詞曲往往宗之。
同上
[《念奴嬌》「蕭條庭院」]世稱易安「綠肥紅瘦」為佳句。黃叔暘謂「寵柳嬌花」語,亦甚奇俊,前此未有能道之者。結亦合拍。
同上[《武陵春》「風住塵香花已盡」]又淒婉,又勁直。婉曲辭之。觀此詞,益信易安無再適趙汝舟之事。即風人「豈不爾思,畏人之多言」之意。
同上[《聲聲慢》「尋尋覓覓」]疊字型,後人效之者甚多,且有增至二十餘疊者。才氣雖佳,終著痕跡,視易安風格遠矣。「黑」字警。後幅一片神行,愈唱愈妙。
同上[《點降唇》「寂寞深閨」]情詞並勝,神韻悠然。
同上[《浪淘沙》「簾外五更風」]淒艷不忍卒讀。情詞淒絶,多少血淚。
同上[《浣溪沙》「髻子傷春慵更梳」]清麗之句
指「淡雲來往月疏疏」句。宛約
指末句。
同上張德灜
詞之用字,凡同在一紐一弄者忌相連用。宋人于此,最為矜慎。如柳耆卿《雨霖鈴》詞:「今霄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其用字之法,洵可為軌範矣。
詞必分清濁輕重,易安作詞論亦云。
《詞徵》卷三陸永仲《夜遊宮》詞用《詩疏》,《豹隱紀談》以為阮郎中作。蘇東坡《戚氏》詞用《山海經》,劉潛夫《沁園春》詞用《史》、《漢》,劉後村《清平樂》詞用《楞嚴》,李易安《百字令》詞用《世說》,亭然以奇,別出機杼。若辛稼軒用《四書》語,氣韻之勝,離貌得神,又非徒以青兕自雄者。
同上卷五李易安《聲聲慢》詞,起雲「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慼慼」,句法奇創。喬夢符《天淨沙》曾仿其體。又葛常之「裊裊水芝紅」詞,句皆疊字,如唐人之《宛轉曲》。世謂其源出「青青河畔草」一詩。
然屈原《九章·悲迴風》及《無量壽經》「行行相值」六語,又為葛詞之祖。
同上按:「裊裊」句,見葛立方《卜算子》。
陸放翁《烏夜啼》詞:「蘭珊打馬心情。」打馬世有二種:一種一將十馬,謂之關西馬;一種無將二十四馬者,謂之依經馬。宣和間,人取二種馬,參雜加減,又謂之宣和馬。李易安《打馬賦》及所著《圖經》,言其情狀甚悉。
圖中所列蓋依經馬。南宋時此風尤盛,至明中葉遂有走馬之戲,其制略與宋異。今俱廢矣。
同上男中李後主,女中李易安,極是當行出色。前此李太白,故稱詞家三李。此沈去矜說也。宋時嚴仁、嚴羽、嚴參、稱邵武三嚴。
嘉興李武與其兄繩遠、弟符,亦稱三李。可雲前後輝映。
同上卷六姚鵬圖
[題李易安《酴醿春去圖》]漱玉新詞蓋代無,西風簾卷憶明湖。如何不寫黃花瘦,題作酴醿春去圖。春去春來七百年,濟南故宅尚依然。近來花落無人管,斜日城西金綫泉。
《明湖載酒二集》卜綬章
[題李易安《酴醿春去圖》]周柳風情一代知,畫屏寫艷折花枝。酴醿如雪春如海,愁唱玲瓏《漱玉詞》。
沈祥龍
詞之用字,務在精擇:腐者、啞者、笨者、弱者、粗俗者、生硬者、詞中所未經見者,皆不可用,而叶韻字尤宜留意。古人名句,末字必清雋響亮,如「人比黃花瘦」之「瘦」字,「紅杏枝頭春意閙」之「閙」字,皆是。然有同此字而用之善不善,則存乎其人之意與筆。
《論詞隨筆》按:「紅杏」句,見宋祁《玉樓春》。
詞雖濃麗而乏趣味者,以其但知作情景兩分語,不知作景中有情,情中有景語耳。「雨打梨花深閉門」、「落紅萬點愁如海」,皆情景雙繪,故稱好句,而趣味無窮。
同上
按:「落紅」句,見秦觀《千秋歲》。「落紅」一作「飛紅」。
寫景貴淡遠有神,勿墮而奇險。言情貴蘊藉有致,勿浸而淫褻。「曉風殘月」、「衰草微雲」,寫景之善者也。「紅雨飛愁」、「黃花比瘦」,言情之善者也。
同上詞之蘊藉,宜學少游、美成,然不可入于淫靡。綿婉宜學耆卿、易安,然不可失于纖巧。雄爽宜學東坡、稼軒,然不可近於粗歷。流暢宜學白石、玉田,然不可流于淺易。
此當就氣韻、趣味上辨之。
同上用成語,貴渾成脫化,如出諸已。賀方回「舊遊夢掛碧雲邊,人歸落雁後,思發在花前」,用薛道衡句。歐陽永叔「平山欄檻倚晴空,山色有無中」,用王摩詰句。均妙。
李易安「清露晨流,新桐初引」,用《世說新語》,更覺自然。稼軒能合經史子而用之,自有才力絶人處。他人不宜輕效。
同上按:賀詞見其《雁後歸·人日席上作》,歐詞見其《朝中措·送劉仲原甫出守維揚》。
李繼昌
李後主詞:「爛嚼紅絨,笑向檀郎唾。」李易安詞:「倚門迴首,卻把青梅嗅。」汪肇麟詞:「待他重與畫眉時,細數郎輕薄。」皆酷肖小兒女情態。
《左庵詞話》易安詞「窗外芭蕉窗裡人,分明葉上心頭滴」句,久膾炙人口。或又云:「我自有愁眠未得,不關窗外種芭蕉。」已是翻卻舊案。或又云「愁多禁得雨瀟瀟,況又窗前窗後密密種芭蕉」,是則翻而又翻矣。
或更云:「斫盡芭蕉吹盡雨,看他還有愁如許!」執此類推,人果善用心思,自有翻空不窮之意。
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