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倆喉頭梗塞,說不出話來。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也許不到一個月。」
內田大夫接著作了說明。
水野直子的癌長在子官頸,初次來醫院檢查治療是去年六月中旬。內田通過細胞切片診斷為二期,要她立即住院治序,由巴西外科醫生主刀,切除子宮。當時認為子宮切除后或許可以得救。
手術前後的十天內,每天滴注5 F— U。那時我,也許能夠成功。
直子出院了。
到第四個月,即十月末,直子出現咳嗽。開初以為是感冒,但一直咳嗽不止,四肢無力,咽喉腫痛,且有痙攣感,無食慾,體重迅速減輕了四公斤。
十一月中旬,直子再次來到醫院。內田一看那臉色就知道她沒有希望了。她的面板已經變成了黃銅色。醫生要她住院檢查治療,通過查痰和 X光透視,證明癌已轉移到肺部,就用青黴索治療。直子又患了肋膜炎,在醫院一直住到三月初。
住院期間,十二月末,直子右頸的淋巴腺迅速腫啊,有如拳頭——癌轉移到了淋巴腺。可是一週后突然消失,左邊卻又腫大起來。這次怎麼也治不好了。
醫生們經過會診,決定切除腫塊。即使到了這種程度,也沒有告訴直子是癌。
切除手術做得非常成功,手術后直子恢復得也很好,但別以為癌癥得到了控制。內田估計,直子還能活三至四個月,癌細胞會最終奪去直子的生命。
一月初,已經切除的左頸淋巴腺又開始腫大,同時,癌細胞在向脊髓轉移。癌簡直是一個惡魔。在拉丁語中,癌和蟹是同義詞。人們畫蟹來象徵癌就是這個緣故。癌細胞吞噬生命那股猖狂勁,使內田想起了黑蟹。直子的體內彷彿有無數的小蟹,每隻小蟹都有十隻鋒利的腳爪,即使能取出蟹體,那爪子卻無法取出,它會緊緊地嵌在肉壁上。的確是令人生畏的黑蟹。
直子的背部劇痛,大汗淋漓,像被榨出來的水那樣流淌,這己是晚期癌的徵候。她執拗地追問內田,但內田守口如瓶,始終信守著醫生的道德:在患者死之前,絕不向他們吐露一個「癌」字。
二月底,出現了一個奇蹟——
直子左頸的腫塊和背部的劇痛都不翼而飛,她恢復了食慾,本來瘦得像個幽靈,可迅速增生了肉,臉色也好起來。
I醉以為自已的瞞全好了。高典錯直掉眼淚。
三月初,直子出院了。
內田仍舊斷定直子的生命很快就會終結。有時,在癌癥晚期的某一天,它的一切癥狀都會自行消失。直子出院時的情況就是這樣。直子到底能活多久,誰也不敢說,或許一週,或許十天,多半如此。這段時間一過,癌會最後抖一下威風,奪去人的生命。
「果真如此,就是說,過了這個月就不行了嗎?」四郎聲音顫抖地問。
「很可能。」內田緩緩點了點頭。
「絕對如此嗎?」三郞的聲音也在發抖。
「嗯。」
「既然如此,四五天後可以出院嗎?」
「出院?」
內田瞧著三郎,十分驚訝。
「姐姐希望在她死以前為父母掃墓,墓地在朗多尼亞州的韋洛港近郊……」三郎喘著氣說。
「在韋洛港?」內田看著兄弟倆。
去韋洛港有兩千七百多公里,把瀕死的直子帶去,不是太冒險了嗎?
患者就要開始受惡痛的折磨了。鎮痛藥只有嗎啡,有時連嗎啡也無效。惡魔甦醒了。直子左頸切開的傷口又開始膿腫,很快就會長大,潰爛,流膿淌血,非專家不能對付。於是,醫生當然不能讓直子出院了。
「請聽我說,」三郎語音激昂,「無洽如何必須把姐姐送回科爾達農場!姐姐她希望死在那裡。」
「……」
兄弟倆的臉色鐵青,乾裂的嘴唇微微痙攣。
第四章 憤怒的火焰(3-4)
3
三月十五日,巴西新成立的一個警察組織開始工作。這個組織的名稱是愛斯瓦爾多·德·莫爾特,譯成日文是「必殺隊」,或「肅清隊」。
愛斯瓦爾多·德·莫爾特的第一任隊長是弗朗西斯科·羅波斯。這一任命是由總統簽署的。
就任典禮之夜,淺脅同羅波斯共進晚餐。
「身體不行啰!」羅波斯自言自語地說,顯得很不高興。
「因為在政治社會警察里呆得太久了。」
「可是愛斯瓦爾多·德·莫爾特不是—樣的嗎?為什麼把政治社會警察的刑警抽調出去呢?」
「是呀。」羅波斯表示同意,握著酒杯的手不住地抖動。
愛斯瓦爾多·德·莫爾特的隊員是從警官中經過嚴格審查而挑選出來的,必須具備三個條件才能中選:第一,須是神槍手;第二,意志堅強,品德高尚,絕不接受賄賂;第三,須有出色的偵察能手。
巴西雖是軍人政權,但不能容忍社會弊病,對冠以「鬼」字的公安隊決不姑息。陸軍所屬的公安隊正在成為今天巴西的癌瘤。
公安隊既不與警察協調一致,也不同軍事警察合作,可謂地道的鬼子。他們在各州橫行霸道。誰也不能調查公安隊的罪行,連警察也無能干涉他們。
斬盡殺絕是公安隊的傳家寶。被殺者絕非只是犯罪分子,無辜的市民往往也成為他們的犧牲品。
設肅清隊是政府下的一個賭注。肅清隊的任務是消滅公安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