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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報從納,事竟不施行。
轉御史中丞,遷驃騎長史,輔國將軍。建武初,遷冠軍將軍、平西長史、南郡太守。稚珪以虜連歲南侵,征役不息,百姓死傷。乃上表曰:
匈奴為患,自古而然,雖三代智勇,兩漢權奇,算略之要,二涂而已。一則鐵馬風馳,奮威沙漠;二則輕車出使,通驛虜庭。榷而言之,優劣可睹。今之議者,咸以丈夫之氣恥居物下,況我天威,寧可先屈?吳、楚勁猛,帶甲百萬,截彼鯨鯢,何往不碎?請和示弱,非國計也。臣以為戎狄獸性,本非人倫,鴟鳴狼踞,不足喜怒,蜂目蠆尾,何關美惡。唯宜勝之以深權,制之以遠罝,弘之以大度,處之以蝥賊。豈足肆天下之忿,捐蒼生之命,發雷電之怒,爭蟲鳥之氣!百戰百勝,不足稱雄,橫屍千里,無益上國。而蟻聚蠶攢,窮誅不盡,馬足毛群,難與競逐。漢高橫威海表,窘迫長圍;孝文國富刑清,事屈陵辱;宣帝撫納安靜,朔馬不驚;光武卑辭厚禮,寒山無靄。是兩京四主,英濟中區,輸寶貨以結和,遣宗女以通好,長轡遠馭,子孫是賴,豈不欲戰,惜民命也。唯漢武藉五世之資,承六合之富,驕心奢志,大事匈奴。遂連兵積歲,轉戰千里,長驅瀚海,飲馬龍城,雖斬獲名王,屠走凶羯,而漢之器甲十亡其九。故衛霍出關,千隊不反,貳師入漠,百旅頓降,李廣敗於前鋒,李陵沒于後陣,其餘奔北,不可勝數。遂使國儲空懸,戶口減半。好戰之功,其利安在?戰不及和,相去何若?
自西朝不綱,東晉遷鼎,群胡沸亂,羌狄交橫,荊棘攢于陵廟,豺虎咆于宮闈,山淵反覆,黔首塗地,逼迫崩騰,開闢未有。是時得失,略不稍陳。近至元嘉,多年無事,末路不量,復挑強敵。遂乃連城覆徙,虜馬飲江,青、徐之際,草木為人耳。建元之初,胡塵犯塞;永明之始,復結通和,十餘年間,邊候且息。
陛下張天造歷,駕日登皇,聲雷宇宙,勢壓河岳。而封豕殘魂,未屠劍首,長蛇余喘,偷窺外甸,烽亭不靜,五載于斯。昔歲蟻壞,瘻食樊、漢,今茲蟲毒,浸淫未已。興師十萬,日費千金,五歲之費,寧可貲計。陛下何惜匹馬之驛,百金之賂,數行之詔,誘此凶頑,使河塞息肩,關境全命,蓄甲養民,以觀彼弊?我策若行,則為不世之福;若不從命,不過如戰失一隊耳。或雲「遣使不受,則為辱命」。夫以天下為量者,不計細恥;以四海為任者,寧顧小節?一城之沒,尚不足惜;一使不反,曾何取慚?且我以權取貴,得我略行,何嫌其恥?所謂尺蠖之屈,以求伸也。臣不言遣使必得和,自有可和之理;猶如欲戰不必勝,而有可勝之機耳。今宜早發大軍,廣張兵勢,征犀甲于岷峨,命樓船于浦海。使自青徂豫,候騎星羅,沿江入漢,雲陣萬里。據險要以奪其魂,斷糧道以折其膽,多設疑兵,使精銷而計亂,固列金湯,使神茹而慮屈。然後發衷詔,馳輕驛,辯辭重幣,陳列吉凶。北虜頑而愛奇,貪而好貨,畏我之威,喜我之賂,畏威喜賂,願和必矣。陛下用臣之啟,行臣之計,何憂玉門之下,而無款塞之胡哉?
彼之言戰既慇勤,臣之言和亦慊闊。伏願察兩涂之利害,檢二事之多少,聖照玄省,灼然可斷。所表謬奏,希下之朝省,使同博議。臣謬荷殊恩,奉佐侯岳,敢肆瞽直,伏奏千里。
帝不納。徵侍中,不行,留本任。
稚珪風韻清疏,好文詠,飲酒七八斗。與外兄張融情趣相得,又與琅邪王思遠、廬江何點、點弟胤並款交。不樂世務,居宅盛營山水,憑幾獨酌,傍無雜事。門庭之內,草萊不剪,中有蛙鳴,或問之曰:「欲為陳蕃乎?」稚珪笑曰:「我以此當兩部鼓吹,何必期效仲舉。」
永元元年,為都官尚書,遷太子詹事,加散騎常侍。三年,稚珪疾,東昏屏除,以床輿走,因此疾甚,遂卒。年五十五。贈金紫光祿大夫。
劉繪,字士章,彭城人,太常悛弟也。父勔,宋末權貴,門多人客,使繪與之共語,應接流暢。勔喜曰:「汝後若束帶立朝,可與賓客言矣。」解褐著作郎,太祖太尉行參軍。太祖見而嘆曰:「劉公為不亡也。」
豫章王嶷為江州,以繪為左軍主簿,隨鎮江陵,轉鎮西外兵曹參軍,驃騎主簿。繪聰警有文義,善隷書,數被賞召,進對華敏,僚吏之中,見遇莫及。琅邪王詡為功曹,以吏能自進。嶷謂僚佐曰:「吾雖不能得應嗣陳蕃,然閣下自有二驥也。」復為司空記室錄事,轉太子洗馬,大司馬諮議,領錄事。時豫章王嶷與文惠太子以年秩不同,物論謂宮、府有疑,繪苦求外出,為南康相。郡事之暇,專意講說。上左右陳洪請假南還,問繪在郡何似?既而間之曰:「南康是三州喉舌,應須治干。豈可以年少講學處之邪?」征還為安陸王護軍司馬,轉中書郎,掌詔誥。敕助國子祭酒何胤撰治禮儀。
永明末,京邑人士盛為文章談義,皆湊竟陵王西邸。繪為後進領袖,機悟多能。時張融、周顒並有言工,融音旨緩韻,顒辭致綺捷,繪之言吐,又頓挫有風氣。時人為之語曰:「劉繪貼宅,別開一門。」言在二家之中也。
魚復侯子響誅後,豫章王嶷欲求葬之,召繪言其事,使為表。繪求紙筆,須臾便成。嶷惟足八字,雲「提攜鞠養,俯見成人。」乃嘆曰:「禰衡何以過此。」後北虜使來,繪以辭辯,敕接虜使。事畢,當撰《語辭》。繪謂人曰:「無論潤色未易,但得我語亦難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