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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相景公,其論人也,見賢而進之,不同君所欲;見不善則廢之,不闢君所愛;行己而無私,直言而無諱。有納書者曰:「廢置不周于君前,謂之專;出言不諱于君前,謂之易。專易之行存,則君臣之道廢矣,吾不知晏子之為忠臣也。」公以為然。晏子入朝,公色不說,故晏子歸,備載,使人辭曰:「嬰故老悖無能,毋敢服壯者事。」辭而不為臣,退而窮處,東耕海濱,堂下生藜藿,門外生荊棘。七年,燕、魯分爭,百姓惛亂,而家無積。公自治國,權輕諸侯,身弱高、國。公恐,復召晏子。晏子至,公一歸七年之祿,而家無藏。晏子立,侯諸忌其威,高、國服其政,燕、魯貢職,小國時朝。晏子沒而後衰。此章與「景公惡故人晏子退」章旨同敘事少異,故着于此篇。
晏子使高糾治家三年而未嘗弼過逐之第二十三
晏子使高糾治家,三年而辭焉。儐者諫曰:「高糾之事夫子三年,曾無以爵位而逐之,敢請其罪。」晏子曰:「若夫方立之人,維聖人而已。如嬰者,仄陋之人也。若夫左嬰右嬰之人不舉,四維將不正,今此子事吾三年,未嘗弼吾過也。吾是以辭之。」此章與「景公欲見高糾」章旨同而辭少異,故着于此篇。
景公稱桓公之封管仲益晏子邑辭不受第二十四
景公謂晏子曰:「昔吾先君桓公,予管仲狐與榖,其縣十七,著之於帛,申之以策,通之諸侯,以為其子孫賞邑。寡人不足以辱而先君,今為夫子賞邑,通之子孫。」晏子辭曰:「昔聖王論功而賞賢,賢者得之,不肖者失之,禦德修禮,無有荒怠。今事君而免于罪者,其子孫奚宜與焉?若為齊國大夫者必有賞邑,則齊君何以共其社稷與諸侯幣帛?嬰請辭。」遂不受。此章與「景公致千金而晏子固不受」、「使田無宇致封邑晏子辭」章,旨悉同而辭少異,故着于此篇。
景公使梁丘據致千金之裘晏子固辭不受第二十五
景公賜晏子狐之白裘,玄豹之茈,其貲千金,使梁丘據致之,晏子辭而不受,三反。公曰:「寡人有此二,將欲服之,今夫子不受,寡人不敢服。與其閉藏之,豈如弊之身乎?」晏子曰:「君就賜,使嬰修百官之政,君服之上,而使嬰服之於下,不可以為教。」固辭而不受。此章與「景公使梁丘據遺之車馬三返不受」章旨同而事少異,故着于此篇。
晏子衣鹿裘以朝景公嗟其貧晏子稱有飾第二十六
晏子相景公,布衣鹿裘以朝。公曰:「夫子之家,若此其貧也,是奚衣之惡也!寡人不知,是寡人之罪也。」晏子對曰:「嬰聞之,蓋顧人而後衣食者,不以貪昧為非;蓋顧人而後行者,不以邪辟為累。嬰不肖,嬰之族又不如嬰也,待嬰以祀其先人者五百家,嬰又得布衣鹿裘而朝,于嬰不有飾乎!」再拜而辭。此章與「陳無字請浮晏子」、「景公睹晏子之食而嗟其貧」章旨同而辭少異,故着于此篇。
仲尼稱晏子行補三君而不有果君子也第二十七
仲尼曰:「靈公汙,晏子事之以整齊;莊公壯,晏子事之以宣武;景公奢,晏子事之以恭儉;君子也!相三君而善不通下,晏子細人也。」晏子聞之,見仲尼曰:「嬰聞君子有譏于嬰,是以來見。如嬰者,豈能以道食人者哉!嬰之宗族待嬰而祝其先人者數百家,與齊國之閒士待嬰而舉火者數百家,臣為此仕者也。如臣者,豈能以道食人者哉!」晏子出,仲尼送之以賓客之禮,再拜其辱。反,命門弟子曰:「救民之姓而不誇,行補三君而不有,晏子果君子也。」此章與「仲尼之齊不見晏子」、「魯君問何事回曲之君」章旨同而述辭少異,故着于此篇。
晏子春秋
外篇
不合經術者第八凡十八章
仲尼見景公景公欲封之晏子以為不可第一
仲尼之齊,見景公,景公說之,欲封之以爾稽。以告晏子,晏子對曰:「不可。彼浩裾自順,不可以教下;好樂綏於民,不可使親治;立命而建事,不可守職。厚葬破民貧國,久喪道哀費日,不可使子民。行之難者在內,而傳者無其外,故異於服,勉于容,不可以道眾而馴百姓。自大賢之滅,周室之卑也,威儀加多,而民行滋薄;聲樂繁充,而世德滋衰。今孔丘盛聲樂以侈世,飾絃歌鼓舞以聚徒;繁登降之禮,趨翔之節以觀眾;博學不可以儀世,勞思不可以補民,兼壽不能殫其教,當年不能究其禮,積財不能瞻其樂。繁飾邪術以營世君,盛為聲樂以淫愚其民。其道也,不可以示世;其教也,不可以導民。今欲封之,以移齊國之俗,非所以導眾存民也。」公曰:「善。」於是厚其禮而留其封,敬見不問其道,仲尼乃行。此並下五章皆毀詆孔子,殊合經術,故着于此篇。
景公上路寢聞哭聲問梁丘據晏子對第二
景公上路寢,聞哭聲,曰:「吾若聞哭聲,何為者也?」梁丘據對曰:「魯孔丘之徒鞠語者也。明於禮樂,審于服喪,其母死,葬埋甚厚,服喪三年,哭泣甚疾。」公曰:「豈不可哉!」而色說之。晏子曰:「古者聖人,非不知能繁登降之禮,制規矩之節,行表綴之數以教民,以為煩人留日,故制禮不羡于便事;非不知能揚干戚鐘鼓竽瑟以勸眾也,以為費財留工,故制樂不羡于和民;非不知能累世殫國以奉死,哭泣處哀以持久也,而不為者,知其無補死者而深害生者,故不以導民。今品人飾禮煩事,羡樂淫民,崇死以害生,三者,聖王之所禁也。賢人不用,德毀流俗,故三邪得行于世。是非賢不肖雜,上妄說邪,故好惡不足以導眾。此三者,路世之政,單事之教也。公曷為不察,聲受而色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