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貫握兵二十年,權傾一時,奔走期會過于制敕。嘗有論其過者,詔方劭往察,劭一動一息,貫悉偵得之,先密以白,且陷以他事,劭反得罪,逐死。貫狀魁梧,偉觀視,頤下生須十數,皮骨勁如鐵,不類閹人。有度量,能疏財。後宮自妃嬪以下皆獻餉結內,左右婦寺譽言日聞。寵煽翕赫,庭戶雜遝成市,岳牧、輔弼多出其門,廝養、仆圉官諸使者至數百輩。窮奸稔禍,流毒四海,雖菹醢不償責也。
梁師成,字守道,慧黠習文法,稍知書。初隷賈詳書藝局,詳死,得領睿思殿文字外庫,主出外傳道上旨。政和間,得君貴幸,至竄名進士籍中,積遷晉州觀察使、興德軍留後。建明堂,為都監,既成,拜節度使、加中太一、神霄宮使。歷護國、鎮東、河東三節度,至檢校太傅,遂拜太尉、開府儀同三司,換節淮南。
時中外泰寧,徽宗留意禮文符瑞之事,師成善逢迎,希恩寵。帝本以隷人畜之,命入處殿中,凡禦書號令皆出其手,多擇善書吏習仿帝書,雜詔旨以出,外廷莫能辨。師成實不能文,而高自標榜,自言蘇軾出子。是時,天下禁誦軾文,其尺牘在人間者皆毀去,師成訴于帝曰:「先臣何罪?」自是,軾之文乃稍出。以翰墨為己任,四方俊秀名士必招致門下,往往遭點污。多置書畫捲軸于外舍,邀賓客縱觀,得其題識合意者,輒密加汲引,執政、侍從可階而升。王黼父事之,雖蔡京父子亦諂附焉,都人目為「隱相」,所領職局至數十百。
黼造伐燕議,師成始猶依違,卒乃贊決,又薦譚稹為宣撫。燕山平,策勛進少保。益通賄謝,人士入錢數百萬,以獻頌上書為名,令赴廷試,唱第之日,侍于帝前,囁嚅升降。其小吏儲宏亦豫科甲,而執廝養之役如初。李彥括民田于京東、西,所至倨坐堂上,監司、郡守不敢抗禮。有言于帝,師成適在旁,抗聲曰:「王人雖微,序于諸侯之上,豈足為過?」言者懼而止。師成貌若不能言,然陰賊險鷙,遇間即發。
家居與黼鄰,帝幸黼第,見其交通狀,已怒,朱勔又以應奉與黼軋,因乘隙攻之。帝罷黼相,師成由是益絀。鄆王楷寵盛,有動搖東宮意,師成能力保護。欽宗立,嬖臣多從上皇東下,師成以舊恩留京師。於是太學生陳東、布衣張炳力疏其罪。炳指之為李輔國,且言宦官表裡相應,變恐不測。東復論其有異志,攘定策功,當正典刑。帝迫于公議,猶未誦言逐之。師成疑之,寢食不離帝所,雖奏廁亦侍于外,久未有以發。會鄭望之使金營還,帝命師成及望之以宣和殿珠玉器玩復往。先令望之詣中書諭宰相,至則留之,始詔暴其罪,責為彰化軍節度副使。開封吏護至貶所,行次八角鎮,縊殺之,以暴死聞,籍其家。
楊戩,少給事掖庭,主掌後苑,善測伺人主意。自崇寧後,日有寵,知入內內侍省。立明堂,鑄鼎鼐、起大晟府、龍德宮,皆為提舉。
政和四年,拜彰化軍節度使,首建期門行幸事以固其權,勢與梁師成埒。歷鎮安、清海、鎮東三鎮,由檢校少保至太傅,遂謀撼東宮。
有胥吏杜公才者獻策于戩,立法索民田契,自甲之乙,乙之丙,展轉究尋,至無可證,則度地所出,增立賦租。始於汝州,浸淫于京東西、淮西北,括廢堤、棄堰、荒山、退灘及大河淤流之處,皆勒民主佃。額一定後,雖沖蕩回覆不可減,號為「西城所」。築山濼古鉅野澤,綿亙數百里,濟、鄆數州,賴其蒲魚之利,立租算船納直,犯者盜執之。一邑率于常賦外增租錢至十餘萬緡,水旱蠲稅,此不得免。擢公才為觀察使。宣和三年,戩死,贈太師、吳國公,而李彥繼其職。
彥天資狠愎,密與王黼表裡,置局汝州,臨事愈劇。凡民間美田,使他人投牒告陳,皆指為天荒,雖執印券皆不省。魯山闔縣盡括為公田,焚民故券,使田主輸租佃本業,訴者輒加威刑,致死者千萬。公田既無二稅,轉運使亦不為奏除,悉均諸別州。京西提舉官及京東州縣吏劉寄、任輝彥、李士漁、王滸、毛孝立、王隨、江惇、呂坯、錢棫、宋憲皆助彥為虐,如奴事主,民不勝忿痛。前執政冠帶操笏,迎謁馬首獻媚,花朝夕造請,賓客徑趍謁舍,不敢對之上馬,而彥處之自如。
發物供奉,大抵類朱勔,凡竹數竿用一大車、牛驢數十頭,其數無極,皆責辦於民,經時閲月,無休息期。農不得之田,牛不得耕墾,殫財靡芻,力竭餓死,或自縊轅軛間。如龍鱗薜荔一本,輦致之費逾百萬。喜賞怒刑,禍福轉手,因之得美官者甚眾。潁昌兵馬鈐轄范寥不為取竹,誣刊蘇軾詩文于石為十惡,朝廷察其捃摭,亦令勒停。當時謂朱勔結怨于東南,李彥結怨于西北。
靖康初,詔追戩所贈官爵,彥削官賜死,籍其家;劉寄以下十人皆停廢;復范寥官。
列傳第二百二十八宦者四
○邵成章藍珪康履附馮益張去為陳源甘昪王德謙關禮董宋臣
邵成章,欽宗朝內侍也。帝入青城,命成章衛皇太子赴宣德門稱制行事。太子北去,成章留于汴。康王將即位,元祐太后遣成章奉乘輿、服禦至南京,從幸揚州。
金人掠陝西、京東諸郡,群盜起山東,黃潛善、汪伯彥匿不以聞。及張遇焚真州,去行在六十里,帝亦不之知也。成章上疏條具潛善、伯彥之罪曰,必誤國,且申潛善等使聞之。帝怒,除名,南雄州編管。侍御史馬伸言:「成章緣上書得罪,今是何時,以言為諱?」
久之,帝思成章忠直,召赴行在,其徒忌之,譖于帝曰:「邵九百來,陛下無歡樂矣!」遂止之於洪州。金人入洪,聞其名,訪求得之,謂之曰:「知公忠正,能事吾主,可坐享富貴。」成章不應,脅之以威,亦不從。金人曰:「忠臣也,吾不忍殺。」遺之金帛而去。
藍珪、康履,初皆為康王府都監、入內東頭供奉官,嘗從康王使金人行營。及開元帥府,並主管機宜文字。朝廷遣人趣師入援,履等請王留相州,王叱之而行。既即位,二人俱恃恩用事,履尤妄作威福,大將如劉光世等多曲意事之。帝知之,詔內侍不許與統兵官相見,違者停官編隷。履終無所忌憚,與內侍曾擇凌忽諸將,或踞坐洗足,立諸將於左右,聲喏甚至馬前,故疾之者眾。俄遷內侍省押班、金州觀察使。
帝在揚州,金兵卒至,帝馳馬出門,百官不戒備,從行者惟履等五六人。自是履等益自衒,愈有輕外朝心。及幸浙,道吳江,其黨競以射鴨為樂。比至杭州,江下觀潮,中官供帳,赫然遮道。統制苗傅等切齒曰:「此輩使天子至此,猶敢爾邪?」傅幕客王世修亦疾中官恣橫,以告武功大夫劉正彥,正彥曰:「會當共除之。」王淵躋樞筦,正彥以為由宦者所薦,愈不平,謀遂決。伏兵斬淵,遣兵圍履家,分捕中官,凡無須者皆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