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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憲,字履常,淳熙八年以取應對策第一,時汝愚侍立殿上,降,再拜以謝。孝宗顧近臣曰:「汝愚年幾何?已有子如此。」越三年,復以進士對策,擢甲科。上謂執政曰:「此汝愚子,豈即前科取應第一人者耶?」
崇憲初仕為保義郎、監饒州贍軍酒庫,換從事郎、撫州軍事推官。汝愚帥蜀,闢書寫機宜文字,改江西轉運司幹辦公事,監西京中嶽廟。汝愚既貶死,海內憤鬱,崇憲闔門自處。居數年,復汝愚故官職,多勸以仕。
改奉議郎、知南昌縣事,奉行荒政,所活甚眾。升籍田令,制曰:「爾先人有功王室,中更讒毀,思其功而錄其子,國之典也。」崇憲拜命感泣,陳疏力辭,以為「先臣之冤未悉昭白,而其孤先被寵光,非公朝所以勸忠孝、厲廉恥之意。」俄改監行在都進奏院,復引陳瓘論司馬光、呂公著復官事申言之,乞以所陳下三省集議:「若先臣心跡有一如言者所論,即近日恩典皆為冒濫,先臣復官賜謚,與臣新命,俱合追寢。如公論果謂誣衊,乞昭示中外,使先臣之讒謗既辨,忠節自明,而憲聖慈烈皇后擁佑之功德益顯。然後申飭史官、改正誣史,垂萬世之公。」
又請正趙師召妄貢封章之罪,究蔡璉與大臣為仇之奸,毀龔頤正《續稽古錄》之妄。詔兩省史官考訂以聞。已而吏部尚書兼修國史樓鑰等請施行如章,從之。及誣史未正,復進言,其略謂:「前日史官徒以權臣風旨,刊舊史、焚元稿,略無留難。今詔旨再三,莫有慨然奮直筆者,何小人敢於為惡,而謂之君子者顧不能勇于為善耶?」聞者愧之。其後玉牒、日厲所卒以《重修龍飛事實》進呈,因崇憲請也。
未幾,贈汝愚太師,封沂國公,擢崇憲軍器監丞,改太府監丞,遷秘書郎,辭,弗許。尋為著作佐郎兼權考功郎官。嘗因閔雨求言,乃上封事,謂:「今日有更化之名,無更化之實。人才,國之元氣,而忠鯁擯廢之士,死者未盡省錄,存者未悉褒揚。言論,國之風采,其間輸忠亡隱,有所規益者,豈惟獎激弗加,蓋亦罕見施用;偷安取容,無所建明者,豈惟黜罰弗及,或乃遂階通顯。」至若勉聖學以廣聰明,教儲貳以固根本,戒宰輔大臣同寅盡瘁以濟艱難,責侍從台諫思職盡規以宣壅蔽,防左右近習竊弄之漸,察奸憸餘黨窺伺之萌,皆懇懇為上言之。
請外,知江州。郡民歲苦和糴,崇憲疏於朝,永蠲之。且轉糴旁郡谷別廩儲之,以備歲儉。瑞昌民負茶引錢,新舊累積,為緡十七萬有奇,皆困不能償,死則以責其子孫猶弗貸。會新券行,視舊價幾倍蓰,崇憲嘆曰:「負茶之民愈困矣。」亟請以新券一償舊券二,詔從之。蓋受賜者千餘家,刻石以紀其事。修陂塘以廣溉灌,凡數千所。提舉江西常平兼權隆興府及帥漕司事,遷轉運判官仍兼帥事。
初,汝愚捐私錢百餘萬創養濟院,俾四方賓旅之疾病者得藥與食,歲久浸移為它用。崇憲至,尋修復,立規約數十條,以愈疾之多寡為賞罰。棄兒于道者,亦收鞠之。社倉久敝,訪其利害而更張之。、
以兵部郎中召,尋改司封,皆固辭,遂直秘閣、知靜江府、廣西經略安撫。靜江之屬邑十,地肥磽略等,而陽朔、修仁、荔浦之賦獨倍焉。自張栻奏減之餘,人猶以為病。崇憲請再加蠲減,詔遞損有差,三縣民立祠刻石。瓊守非才,激黎峒之變,乃劾去之,改闢能者代其任。蘿蔓峒者仍歲寇鈔為暴,實民何向父子陰誘導之。崇憲捐金繒付小校使系以來,置之法。因嚴民夷交通之禁,使邊民相什伍,寇至則鳴鼓召眾,先後掩擊,俘獲者賞,不至者有懲。先是,部內郡邑有警,輒移統府兵戍之,在宜州者百人,古縣半之。崇憲謂根本單虛,非所以窒奸萌,乃于其地各置兵如戍兵之數,而斂戍者以歸。邕為邊要害地,自狄青平儂智高,所以設韓捍防者甚至,歲久浸弛,而溪峒日強。崇憲條上其議,朝廷頗采其言,然未及盡用也。
崇憲天性篤孝,居父喪,月餘始食食,小祥始茹果實,終喪不飲酒食肉,比禦猶弗入者久之。
論曰:自昔大臣處危疑之地,而能免于禍難者蓋鮮矣。昔者周成王立而幼沖,周公以王室懿親為宰輔,四國流言,而周公不免于居東之憂,非天降風雷之變,以彰周公之德而啟成王之衷,則所謂《金滕》之書,固無因而關於王之耳目,公之心果能以自明乎?公之心能自明,則天意之所以屬於周而綿八百載之丕祚者,實系于茲。不然,周其殆哉!
趙汝愚,宋之宗臣也,其賢固不及周公,其位與戚又非若周公之尊且昵也。方孝宗崩,光宗疾,大喪無主,中外洶洶,一時大臣有畏難而去者矣。汝愚獨能奮不慮身,定大計于頃刻,收召明德之士,以輔寧宗之新政,天下翕然望治,其功可謂盛矣。然不幾時,卒為韓侂冑所構,一斥而遂不復返,天下聞而冤之。于此見天之所以眷宋者不如周,而宋之陵夷馴至于不可為,信非人力之所能也。
汝愚父以純孝聞,而子崇憲能守家法,所至有惠政,亦可謂世濟其美者已。
列傳第一百五十二
○彭龜年黃裳羅點黃度周南附林大中陳騤黃黼詹體仁
彭龜年,字子壽,臨江軍清江人。七歲而孤,事母盡孝。性穎異,讀書能解大義。及長,得程氏《易》讀之,至忘寢食,從朱熹、張栻質疑,而學益明。登乾道五年進士第,授袁州且春尉、吉州安福丞。鄭僑、張枃同薦,除太學博士。
殿中侍御史劉光祖以論帶禦器械吳端,徙太府少卿,龜年上疏乞復其位,貽書宰相云:「祖宗嘗改易差除以伸台諫之氣,不聞改易台諫以伸幸臣之私。」兼魏王府教授,遷國子監丞。以侍御史林大中薦,為御史台主簿。改司農寺丞,進秘書郎兼嘉王府直講。
光宗嘗親郊,值暴風雨感疾,大臣希得進見。久之,疾平,猶疑畏不朝重華宮。龜年以書譙趙汝愚,且上疏言:「壽皇之事高宗,備極子道,此陛下所親睹也。況壽皇今日止有陛下一人,聖心拳拳,不言可知。特遇過宮日分,陛下或遲其行,則壽皇不容不降免到宮之旨,蓋為陛下辭責於人,使人不得以竊議陛下,其心非不願陛下之來。自古人君處骨肉之間,多不與外臣謀,而與小人謀之,所以交鬥日深,疑隙日大。今日兩宮萬萬無此。然臣所憂者,外無韓琦、富弼、呂誨、司馬光之臣,而小人之中,已有任守忠者在焉,惟陛下裁察。」
又言:「使陛下虧過宮定省之禮,皆左右小人間諜之罪。宰執侍從但能推父子之愛,調停重華;台諫但能仗父子之義,責望人生。至于疑間之根,盤固不去,曾無一語及之。今內侍間諜兩宮者固非一人,獨陳源在壽皇朝得罪至重,近復進用,外人皆謂離間之機必自源始。宜亟發威斷,首逐陳源,然後肅命鑾輿,負罪引慝,以謝壽皇,使父子歡然,宗社有永,顧不幸歟?」居亡何,光宗朝重華,都人歡悅。尋除起居舍人,入謝,光宗曰:「此官以待有學識人,念非卿無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