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大淵、曾覿既被逐,未幾,大淵死,上憐覿欲還之。珙言:「二人之去,天下方仰威斷。此曹奴隷耳,厚賜之可也,若引以自近,使與聞機事,進退人才,非所以光德業、振紀綱。」命遂止。
殿前指揮使王琪被旨,按視兩淮城壁,還,密薦和州教授劉甄夫。上諭執政召之,珙請曰:「此人名位微,何自知之?」上以琪告。珙退坐堂上,追琪至,詰其故,授牘使對。珙恐,請後不敢,乃叱使責戒勵狀而去。會揚州奏琪檄郡增築新城,珙遂奏罷琪,語在《陳俊卿傳》。珙時爭之尤力,殿中皆驚,以故獨罷為端明殿學士,奉外祠。陳俊卿言:「珙正直有才,肯任怨,臣所不及,願留之。」詔改知隆興府、江西安撫使。入辭,猶以六事為獻,上曰:「卿雖去國,不忘忠言,材美非他人所及,行召卿矣。」至鎮,首蠲稅務新額,及罷苗倉大斛。屬邑奉新有復出租稅,窮民不能輸,相率逃去,反失正稅,並奏除之。
除資政殿學士、知荊南府、湖北安撫使,以繼母憂去。起複同知樞密院事、荊襄安撫使。珙六上奏懇辭,引經據禮,詞甚切,最後言曰:「三年通喪,三代未之有改,漢儒乃有‘金革無避’之說,已為先王罪人。今邊陲幸無犬吠之驚,臣乃欲冒金革之名,以私利祿之實,不亦又為漢儒之罪人乎?」
服闋,再除知潭州、湖南安撫使。過闕入見,極論時事,言甚切至,上再三加勞,進資政殿大學士以行。安南貢象,所過發夫除道,毀屋廬,數十州騷然。珙奏曰:「象之用於郊祀,不見于經,驅而遠之,則有若周公之典。且使吾中國之疲民,困于遠夷之野獸,豈仁聖之所為哉!」湖北茶盜數千人入境,疆吏以告,珙曰:「此非必死之寇,緩之則散而求生,急之則聚而致死。」揭榜諭以自新,聲言兵且至,令屬州縣具數千人食,盜果散去,其存者無幾。珙乃遣兵,戒曰:「來毋亟戰,去毋窮追,不去者擊之耳。」盜意益緩,於是一戰敗之,盡擒以歸,誅首惡數十,余隷軍籍。
淳熙二年,移知建康府、江東安撫使、行宮留守。會水且旱,首奏蠲夏稅錢六十萬緡、秋苗米十六萬六千斛。禁止上流稅米遏糴,得商人米三百萬斛。貸諸司錢合三萬,遣官糴米上江,得十四萬九千斛。籍主客戶高下,給米有差。又運米村落,置場平價振糶,貸者不取償。起是年九月,盡明年四月,闔境數十萬人,無一人捐瘠流徙者。
進觀文殿學士,屬疾,請致仕。孝宗遣中使以醫來,疾革,草遣奏言:「恭、顯、伾、文,近習用事之戒,今以腹心耳目寄之此曹,朝綱以紊,士氣以索,民心以離,咎皆在此。陳俊卿忠良確實,可以任重致遠,張栻學問醇正,可以拾遺補闕,願亟召用之。」既又手書訣栻與朱熹,其言皆以未能為國報雪仇恥為恨。薨,年五十七。贈光祿大夫,謚忠肅。
珙精明果斷,居家孝,喪繼母卓氏,年已逾五十,盡哀致毀,內外功緦之戚,必素服以終月數。喜受盡言,事有小失,下吏言之立改。臨數鎮,民愛之若父母,聞訃,有罷市巷哭相與祠之者。
王蘭,字謙仲、廬江人。乾道五年,擢進士第。為信州上饒簿、鄂州教授、四川宣撫司幹辦公事,除武學諭。孝宗幸學,蘭迎法駕,立道周,上目而異之,命小黃門問知姓名,由是簡記。
遷樞密院編修官,輪對,奏五事,讀未竟,上喜見顏色。明日,諭輔臣曰:「王蘭敢言,宜加獎擢。」除宗正丞,尋出守舒州。陛辭,奏疏數條,皆極言時事之未得其正者,上曰:「卿議論峭直。」尋出手詔:「王蘭鯁直敢言,除監察御史。」一日,上袖出幅紙賜之,曰:「比覽陸贄《奏議》,所陳深切,今日之政恐有如德宗之弊者,可思朕之闕失,條陳來上。」蘭即對曰:「德宗之失,在於自用遂非,疑天下士。」退即上疏,陳德宗之弊,並及時政闕失,上嘉納之。
遷起居舍人,言:「朝廷除授失當,台諫不悉舉職,給、舍始廢繳駁,內官、醫官、藥官賜予之多,遷轉之易,可不思警懼而正之乎?」上竦然曰:「非卿言,朕皆不聞。磊磊落落,惟卿一人。」除禮部侍郎兼吏部。嘗因手詔「謀選監司,欲得剛正如卿者,可舉數人。」即奏舉潘時、鄭矯、林大中等八人,乞擢用。會以母憂去。服除,召還為禮部尚書,進參知政事。
光宗即位,遷知樞密院事兼參政,拜樞密使。光宗精厲初政,蘭亦不存形跡,除目或自中出,未愜人心者,輒留之,納諸禦坐。或議建皇后家廟,力爭以為不可,因應詔上疏「願陛下先定聖志」,條列八事,疏入,不報。中丞何澹論之,以罷去。起帥閫,易鎮蜀,皆不就。後領祠,帥江陵。寧宗即位,改帥湖南。台臣論罷,歸里奉祠。七年薨。
蘭盡言無隱,然嫉惡太甚,同列多忌之,竟以不合去。有《奏議》傳于世。
黃祖舜,福州福清人。登進士第,累任至軍器監丞。入對,言:「縣令付銓曹,專用資格,曷若委郡守,汰其尤無良者。」上然之。
權守尚書屯田員外郎,徙吏部員外郎,出通判泉州。將行,言:「抱道懷德之士,不應書干祿,老于韋布。乞自科舉外,有學行修明、孝友純篤者,縣薦之州,州延之庠序,以表率多士;其卓行尤異者,州以名聞,是亦鄉舉裡選之意。」下其奏禮部,遂留為倉部郎中,遷右司郎中、權刑部侍郎兼詳定敕令司兼侍講。進《論語講義》,上命金安節校勘,安節言其書詞義明粹,乃令國子監板行。薦李寶勇足以冠軍,智足以料敵,詔以寶為帶禦器械。
兼權給事中。張浚薨,其家奏留使臣五十餘人理資任,祖舜言:「武臣守闕者數年,今素食無代,坐進崇秩,曷以勸功?乞為之限制。」遂詔勛臣家兵校留五之一。戶部奏以官田授汰去使臣,祖舜言:「使臣汰者一千六百餘人,臨安官田僅為畝一千一百,計其請而給田,則不過數十人。」事不行。保義郎梁舜弼、漢弼,邦彥養孫也,並閣門祗候,祖舜言:「閣門不可以恩澤補遷。」知池州劉堯仁升右文殿修撰,知新州韓彥直升秘閣修撰,祖舜言:「修撰本以待文學,不可幸得。」故資政殿學士楊願家乞遺表恩,祖舜言:「願陰濟秦檜,中傷善類。」皆寢其命。秦熺卒,贈太傅,祖舜言:「熺預其父檜謀議,今不宜贈帝傅之秩。」追奪之。
遷同知樞密院事。金主亮犯淮,劉汜敗,王權走,上將誅權以厲其餘,祖舜言:「權罪當誅,汜不容貸。劉錡有大功,聞其病已殆,權、汜誅,錡必愧忿以死,是國家一敗兵而殺三將,得無快于敵乎?」上嘉納。薨于官,謚莊定。
王大寶,字元龜,其先繇溫陵徙潮州。政和間,貢闢雍。建炎初,廷試第二,授南雄州教授。以祿不逮養,移病而歸。閲數年,差監登聞鼓院、主管台州崇道觀,復累年。
趙鼎謫潮,大寶日從講《論語》,鼎嘆曰:「吾居此,平時所薦無一至者,君獨肯從吾游,過人遠矣。」知連州。張浚亦謫居,命其子栻與講學。時趙、張客貶斥無虛日,人為累息,大寶獨泰然。浚奉不時得,大寶以經制錢給之,浚曰:「如累君何?」大寶不為變。
代還,言連、英、循、惠、新、恩六州,居民才數百,非懋遷之地,月輸免行錢宜蠲減。高宗謂大臣曰:「守臣上殿,令陳民事,遂得知田裡疾苦,所陳五六,得一可行,其利亦不細矣。」乃命廣西諸司具減數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