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郢,奏築黃鷹山城。過襄陽,奏修府城。八月至漢中,又往沔陽。九月,至益昌。先被手詔戒九事,洎至蜀,悉奉而行,尤以軍政為急。又奏閲實諸軍,第其壯怯為三,上備戰,中下備輜重,老者少者不預。汰兵凡萬人,減緡錢四百萬。汰去兵有勞績者,置員闕處之。興、洋義士,民兵也,紹興初以七萬計,大散之戰,將不授甲,驅之先官軍,死亡略盡。命利帥晁公武核實,得二萬三千九百餘人。又得陝西弓箭手法,參紹興製為一書,俾將吏守之。以馬政付張松,奏依舊制分茶馬為川、秦司。
初在樞府,蕭遮巴以刷軍中人為言,允文嘗奏諭三衙撫存之。至是,金、洋、興元歸正人二萬,遮道訴系縲之苦,允文分給官田,俾咸振業。欲結敵將姜挺、白沂,遵禦札募鞏人王嗣祖結外蕃以圖金人,又得蕃僧六彪者偕往,竟無成說。時邛、蜀十四郡告饑,荒政凡六十五事,劍倅獻羡錢五萬,卻之。
五年八月,拜右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允文多薦知名士,如洪适、汪應辰。及為相,籍人才為三等,有所見聞即記之,號《材館錄》。凡所舉,上皆收用,如胡銓、周必大、王十朋、趙汝愚、晁公武、李燾其尤章明者也。上以兵冗財匱為憂,允文與陳俊卿議革三衙雜役,汰冗籍,三軍無怨言。
六年,陳俊卿以奏留龔茂良忤上意,上震怒甚,俊卿待命浙江亭,兩日不報。允文請對,極論體貌之道,疊拜榻前,遂命判福州。
詔以范成大為祈請使,為陵寢故。金不從,且諜報欲以三十萬騎奉遷陵寢來歸,中外洶洶,荊、襄將帥皆請增戍。允文謂:「金方懲亮,決不輕動,不過以虛聲撼我耳。」遂奏止之。朝論紛然,允文屹不動,敵卒無他。
自莊文太子斃,儲位未定。允文上疏,且屢懇陳。七年正月,上兩宮尊號,議始定,下詔皇第三子恭王惇立為皇太子,皇子愷以雄武、保寧軍節度使判寧國府。皇太子尋尹臨安。侍衛馬軍司牧地舊在臨安,允文謂地狹不利芻牧,請令就牧鎮江,緩急用騎過江便。三軍有怨語,其後言者以此為言。
胡銓以台評去,允文奏留之經筵。銓薦朱熹,上問允文識熹否?允文謂熹不在程頤下,遂召熹,熹不至。檢鼓院以六條抑上書人,允文力言不可,從之。
會慶節,金使烏林答天錫入見,金主婿也,驕倨甚,固請上降榻問金主起居,上不許,天錫跪不起,侍臣錯愕失措。允文請大駕還禁中,且諭之曰:「大駕既興,難再禦殿,使人來且隨班上壽。」金使慚而退。
上以仆射名不正,改為左、右丞相。八年二月,授允文特進、左丞相兼樞密使,梁克家為右丞相。允文嘗舉克家自代,上不許。是月,以病乞解機政,又薦克家靖重有宰相器,至是始同相,手詔付允文曰:「朕方欲武臣為樞密,曹勛如何?」允文謂勛人品卑凡,不可用。既而以張說簽書樞密院事,右正言王希呂與台官交劾之。上怒希呂甚,手詔「與遠惡監當。」允文繳回,上益怒。梁克家曰:「希呂論張說,台綱也,左相救希呂,國體也。」上怒稍解,卒薄希呂之罰。
四月,御史蕭之敏劾允文,允文上章待罪。上過德壽宮,太上曰:「採石之功,之敏在何許?毋聽其去。」上為出之敏,且書扇制詩以留之。允文言之敏端方,請召歸以闢言路。上謂其言寬厚,命曾懷書之《時政記》。
上命選諫官,允文以李彥潁、林光朝、王質對,三人皆鯁亮,又以文學推重於時,故薦之,久不報。曾覿薦一人,賜第,擢諫議大夫。允文、克家爭之,不從。允文力求去,授少保、武安軍節度使、四川宣撫使,進封雍國公。陛辭,上諭以進取之方,期以某日會河南。允文言:「異時戒內外不相應。」上曰:「若西師出而朕遲回,即朕負卿;若朕已動而卿遲回,即卿負朕。」上禦正衙,酌酒賦詩以遣之,且賜家廟祭器。
九年至蜀。大軍月給米一石五斗,不足贍其家,允文捐宣司錢三十萬易米,計口增給。立戶馬七條,括民馬,奏選良家子以儲戰用。初,北界有寇鄰者,擁眾數萬在商、虢間,允文秉政日納款,迨至蜀,復遣人致書允文,不報,覊縻之而已。既而鄰謀覺,金密遣人捕之。葉衡奏聞,允文上疏自辨,因請納祿,不報。
上嘗謂允文曰:「丙午之恥,當與丞相共雪之。」又曰:「朕惟功業不如唐太宗,富庶不如漢文、景。」故允文許上以恢復。使蜀一歲,無進兵期,上賜密詔趣之,允文言軍需未備,上不樂。
淳熙元年薨。後四年,上幸白石大閲,見軍皆少壯,謂輔臣曰:「虞允文行沙汰之效也。」尋詔贈太傅,賜謚忠肅。
允文姿雄偉,長六尺四寸,慷慨磊落有大志,而言動有則度,人望而知為任重之器。早以文學致身台閣,晚際時艱,出入將相垂二十年,孜孜忠勤無二焉。嘗注《唐書》、《五代史》,藏於家。有詩文十捲,《經筵春秋講義》三卷,《奏議》二十二卷,《內外志》十五卷,行于世。
子三人:公亮、公著、杭孫。孫八人,皆好修,唯剛簡最知名,嘉定中,召不至,終利路提點刑獄。
辛次膺,字起季,萊州人。幼孤,從母依外氏王聖美于丹徒。俊慧力學,日誦千言。甫冠,登政和二年進士第,歷官為單父丞。
值山東亂,舉室南渡。屬閩寇范汝為陷建州,宰相呂頤浩以次膺宰浦城,遏賊沖。比至,寇黨熊志寧已焚其邑。於是披荊棘,坐瓦礫中,安輯吏民,料丁壯,治器械,厄險阻,號令不煩,邑民便之。數月,韓世忠破賊,復建州,除審計司。餘黨范黑龍破鄰邑,閩帥張守檄次膺,俟賊平而後行。乃募鄉兵習強弩,賊至,與之夾水而陣,矢齊發,賊奔潰,生致首領五人,余悉宥之。
用參政孟庾薦,召對,奏用人貴于務實,施令在於必行。遷駕部。願敕郡邑省耕薄征,務農抑末。又奏:「中原之人,棄墳墓生業,從巡江左,饑寒殞仆。願加存拊,可以堅中原徯後之心。」遷吏部郎、湖北運判,中途召還,見高宗于建康行宮,首言救世之弊,上稱善,敕以所奏榜朝堂。
擢右正言。奏:「願閲兵將,親簡拔,攬恩威之柄,使人人知朝廷之尊。左右近習,久則干政,願杜其漸。兵連不解,十年于茲。一歲用錢三十萬、米四百萬石,諸路常賦僅足支其半,余悉取諸民。乞罷不急之務,節姑息之澤,省冗官,汰忄耎兵。」
韓世忠男直秘閣,次膺奏曰:「攻城野戰,世忠功也,其子何與?石渠、東觀,圖書府也,武功何與?幸門一啟,援例者眾。」又奏:「今主議者見小利忽大計,偏師偶勝,遽思進討,便謂攻為有餘;警奏稍聞,首陳退舍,便謂守為不足。願嚴紀律,謹烽燧,明間探。」上皆信納。聞韓世忠將自楚州移軍鎮江,復陳可慮者五。王倫使北請和,次膺言:「宣和海上之約,靖康城下之盟,口血未乾,兵隨其後。今日之事當識其詐。」
時秦檜在政府,為其妻兄王仲薿敘兩官。次膺劾仲薿奴事朱勔,投拜金酋,罪在不赦。又劾知撫州王喚違法佃官田,不輸租。其父仲山,先知撫州,屈膝金人,喚繼其後,何顏見吏民?喚,檜之妻兄也。章留中。次膺再論之曰:「近臣奏二人,繼聞追寢除命,是皆檜容私營救,陛下曲從其欲,國之紀綱,臣之責任,一切廢格。借使貴連宮掖,親如肺附,寵任非宜,臣亦得論之,而大臣之姻婭,乃不得繩之耶?望陛下奮乾剛之威,戒矇蔽之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