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年,拜昭信軍節度使,副王綸為稱謝使。時金主亮已定侵淮計,勛與綸還,言鄰國恭順,和好無他,人譏其妄。孝宗朝加太尉、提舉皇城司、開府儀同三司。淳熙元年卒,贈少保。
李稙,字元直,泗州臨淮人。幼明敏篤學,兩舉于鄉。從父中行客蘇軾門,太史晁無咎見之曰:「此國士也。」以女妻焉。
靖康初,高宗以康王開大元帥府。湖南向子諲轉運京畿,時群盜四起,餉道厄絶,環視左右無足遣者。有以稙薦,遂借補迪功郎,使督四百艘,總押犒師銀百萬、糧百萬石,招募忠義二萬餘眾,自淮入徐趨濟,凡十餘戰,卒以計達。時高宗駐師鉅野,聞東南一布衣統眾而至,士氣十倍,首加勞問。稙占對詳敏,高宗大悅,親賜之食,曰:「得一士如獲拱璧,豈特軍餉而已。」承製授承直郎,留之幕府。
稙三上表勸進:「願蚤正大寶,以定人心,以應天意。」三降手札獎諭。稙感激知遇,言無不盡,為汪伯彥、黃潛善所忌。高宗既即位,為東南發運司幹辦公事,尋以奉議郎知潭州湘陰。縣經楊麼蕩析,稙披荊棘,立縣治,發廩粟,振睏乏,專以撫摩為急。
丞相張浚督師江上,知稙才,薦為朝奉郎、鄂州通判。大盜馬友、孔彥舟未平,稙請修戰艦,鰼水戰,分軍馬為左右翼,大破彥舟伏兵,誅馬友,二盜平。浚以破賊功上于朝,轉朝奉大夫、通判荊南府。秩滿,除尚書戶部員外郎。
時秦檜當國,凡帥府舊僚率皆屏黜,浚亦去國。稙即丐祠奉親,寓居長沙之醴陵十有九年,杜門不仕。
檜死,子諲以戶部尚書居邇列,語及龍飛舊事,識稙姓名,除戶部郎中。稙始入見,帝曰:「朕故人也。」方有意大用,以母老,每辭,願便養,除知桂陽軍。丁母憂,歸葬,哀毀廬墓,有白鷺朱草之祥。劉錡遺之書曰:「忠臣孝子,元直兼之矣。」
服闋,參政錢端禮薦差知瓊州。陛辭,帝慨然曰:「卿老矣,瓊管遠在海外。」改知徽州。徽俗崇尚淫祠,稙首以息邪說、正人心為事,民俗為變。轉朝請大夫、直秘閣,改知鎮江府,遷江、淮、荊湘都大提點坑冶鑄錢公事。
踰年,金人敗盟,朝廷將大舉,以稙漕運有才略,授直敷文閣、京西河北路計度轉運使。稙措畫有方,廷議倚重。乾道元年,遷提刑江西。二年,直寶文閣、江南東路轉運使兼知建康軍府兼本路安撫使,主管行宮留守司事。
稙上書極言防江十策,其略曰:「保荊、襄之障,以固本根;審中軍所處,以俟大舉;搜選強壯,以重軍勢;度地險厄,以保居民;避敵所長,擊其所短;金人降者宜加賞勸。」皆直指事宜,不為浮泛。疏上,帝嘉其言,以太府卿召赴闕,有疾不克上道,遂以中奉大夫、寶文閣學士致仕,還湘。
時胡安國父子家南嶽下,劉錡家湘潭,相與往還講論,言及國事,必憂形于色,始終以和議為恨。年七十有六卒。有文集十捲,題曰《臨淮集》,廬陵胡銓為之序。謚忠襄。
子五人,汝虞知桃源縣,汝士朝奉大夫、知黃州,汝工知昌化軍。
韓公裔,字子扆,開封人。初以三館吏補官,掌韋賢妃閣箋奏,尋充康王府內知客。金兵犯京,王出使,公裔從行。渡河,將官劉浩、吳湛私鬥,公裔諭之乃解。次磁州,軍民戕奉使王雲,隨王車入州廨,公裔復諭退之。王之將南也,與公裔謀,間道潛師夜起,遲明至相,磁人無知者,自是親愛愈篤。及兵退,張邦昌遣人同王舅韋淵來獻傳國璽。時淵自稱偽官,議者又謂邦昌不可信,王怒將誅淵,公裔曰:「神器自歸,天命也。」王遂受璽,命公裔掌之。公裔力救淵,釋其罪。
元祐後詔王入承大統,府僚謂金兵尚近,宜屯彭城。公裔言:「國家肇基睢陽,王亦宜于睢陽受命。」時前軍已發,將趨彭城,會天大雷電,不能前,王異之,夜半抗聲語公裔曰:「明日如睢陽,決矣。」既即帝位,公裔累遷武功大夫、貴州防禦使。
後以事忤黃潛善,適帝幸維揚,公裔丐去,潛善以為避事,遂降三官,送吏部。帝幸越,念其舊勞,召復故官、幹辦皇城司,仍帶禦器械,累遷至廣州觀察使、提舉佑神觀。
公裔給事藩邸三十餘年,恩寵優厚,每置酒慈寧宮,必召公裔。會修《玉牒》,元帥府事多放佚,秦檜以公裔帥府舊人,奏令修書官就質其事。俄除保康軍承宣使,檜疑其捨己而求于帝,銜之。右諫議大夫汪勃希檜意,劾罷公裔,遂與外祠,在外居住,而帝眷之不衰。
檜死,即復提舉佑神觀,賜第和寧門西,帝曰:「朕與東朝欲常見卿,故以自近耳。」昇華容軍節度使,尋致仕。後華容軍復為岳陽軍,公裔遂換岳陽軍節度使。高宗既內禪,嘗與孝宗語其忠勞,因詔所居郡善視之。乾道二年卒,年七十五,贈太尉,謚恭榮,官其親族八人。高宗賜金帛甚厚。
公裔律身稍謹,不植勢,不市恩,又敢與黃潛善、秦檜異,斯亦足取雲。
論曰:章誼有蹇諤之節,肖冑席父祖之蔭,二人多所論建,奉使不辱,亦可取矣。陳公輔得諫臣之體,其劾蔡京、王黼之黨,論吳敏、李綱之隙,是矣。然既辨安石學術之害,而不尚程頤之學,何邪?張PE斥蔡京之禍,薦楊時之賢,其趣操正矣,況平寇有術,而不自以為功乎?松年鄙秦檜而不交,知命通方,固不易得。而曹勛崎嶇兵間,稍著勞效,然金人入侵之計已決,猶曰鄰國恭順無他,何其見幾之不早邪?若李稙、韓公裔早著忠藎,為天子故人,能與黃潛善、秦檜為異,閉門不出,待時而動,斯亦知所向方者哉!
列傳第一百三十九
○何鑄王次翁范同楊願樓炤勾龍如淵薛弼羅汝楫子願附蕭振
何鑄,字伯壽,餘杭人。登政和五年進士第,歷官州縣,入為諸王宮大小學教授、秘書郎。御史中丞廖剛薦鑄操履勁正,可備拾遺補闕之選。即命對。鑄首陳:「動天之德莫大於孝,感物之道莫過于誠。誠孝既至,則歸梓宮于陵寢,奉兩宮于魏闕,紹大業,復境土,又何難焉。」帝嘉納之。
拜監察御史,尋遷殿中侍御史。上疏論:「士大夫心術不正,徇虛以掠名,託名以規利。言不由中而首尾向背,行險自售而設意相傾者,為事君之失。懷險戲之謀,行刻薄之政,輕儇不莊,慢易無禮者,為行己之失。乞大明好惡,申飭中外,各務正其心術,毋或欺誕。」蓋有所指也。時遷溫州諸宮殿神像于湖州,有司迎奉,所過騷然。鑄言:「孝莫大於寧神,寧神莫大於得四海之歡心。浙東旱荒,若加勤動,恐道路怨咨。乞務從簡約,不得過為騷擾。」疏奏,其事遂已。擢右諫議大夫。論:「中興之功,在於立志,天下之事濟與否,在於思與不思。願陛下事無大小,精思熟慮,求其至當而行。如是,則事無過舉矣。」尋拜御史中丞。
先是,秦檜力主和議,大將岳飛有戰功,金人所深忌,檜惡其異己,欲除之,脅飛故將王貴上變,逮飛系大理獄,先命鑄鞫之。鑄引飛至庭,詰其反狀。飛袒而示之背,背有舊涅「盡忠報國」四大字,深入膚理。既而閲實俱無驗,鑄察其冤,白之檜。檜不悅曰:「此上意也。」鑄曰:「鑄豈區區為一岳飛者,強敵未滅,無故戮一大將,失士卒心,非社稷之長計。」檜語塞,改命万俟卨。飛死獄中,子云斬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