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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騎在郊,邀車駕出城,振為何慄言:「宜思所以折之之策。」慄不從。未幾,及于難,年五十七。金人去,從子庭訪得其首歸葬之。初,王黼使其客沈積中圖燕,振戒以後禍,積中懼而言不可。既而振乃用是死,聞者痛之。
初,宣和崇道家之說,振侍坐東宮,從容言:「孔子以《鴟鴞》之詩為知道,其詞不過曰‘迨天之未陰雨,綢繆牖戶’而已。老子亦云:‘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今不固根本於無事之時,而事目前區區,非二聖人意。」他日,太子為徽宗道之。徽宗寤,頗欲去健羡,疏左右近習,而宦寺楊戩輩方大興宮室,懼不得肆,因讒家令楊馮,以為將輔太子幸非常。徽宗震怒,執馮誅之,而太子之言亦廢。振尹京時,兩宮方困于惎間,振極意彌縫,治龍德梁忻獄,寬其罪,不使有纖介可指。
高宗即位,進秩七等,仍官其子及親屬三人,又贈端明殿學士。端平初,曾孫東請謚,賜謚剛愍。同時死者禮部侍郎陳知質,失其傳;給事中安扶,附見父《安燾傳》。
劉延慶,保安軍人。世為將家,雄豪有勇,數從西伐,立戰功,積官至相州觀察使、龍神衛都指揮使、鄜延路總管。遷泰寧軍節度觀察留後,改承宣使。破夏人成德軍,擒其酋賞屈,降王子益麻黨征。拜保信軍節度使、馬軍副都指揮使。從童貫平方臘,節度河陽三城。又從北伐,以宣撫都統制督兵十萬,渡白溝。
延慶行軍無紀律,郭藥師扣馬諫曰:「今大軍拔隊行而不設備,若敵人置伏邀擊,首尾不相應,則望塵決潰矣。」不聽。至良鄉,遼將蕭干帥眾來,延慶與戰,敗績,遂閉壘不出。藥師曰:「干兵不過萬人,今悉力拒伐,燕山必虛,願得奇兵五千,倍道襲取,令公之子三將軍簡師為後繼。」延慶許之,遣大將高世宣與藥師先行,即入燕城,干舉精甲三千巷戰。三將軍者,光世也。
渝約不至,藥師失援敗走,世宣死之。延慶營于盧溝南,干分兵斷餉道,擒護糧將王淵,得漢軍二人,蔽其目,留帳中,夜半偽相語曰:「聞漢軍十萬壓吾境,吾師三倍,敵之有餘。當分左右翼,以精兵沖其中,左右翼為應,殲之無遺。」陰逸其一人歸報。明旦,延慶見火起,以為敵至,燒營而奔,相蹂踐死者百餘里。自熙、豐以來,所儲軍實殆盡。退保雄州,燕人作賦及歌誚之。朝議延慶喪師,不可不行法,坐貶率府率,安置筠州。契丹知中國不能用兵,由是輕宋。
未幾,復為鎮海軍節度使。靖康之難,延慶分部守京城,城陷,引秦兵萬人奪開遠門以出,至龜兒寺,為追騎所殺。光世自有傳。
論曰:靖康之變、執禮、振不忍都人塗炭,拒強敵無厭之慾,親逢其凶。熙靖、世勣不肯以一身事二姓,悲不食以終。灌、延慶戰敗而沒。此數人者,其所遭不同,至于死國難則一而已。雲之死,雖其有以取之,殆亦天未欲絶宋祀也;不然,是行也,康王其危哉!
列傳第一百一十七
○李綱上
李綱,字伯紀,邵武人也,自其祖始居無錫。父夔,終龍圖閣待制。綱登政和二年進士第,積官至監察御史兼權殿中侍御史,以言事忤權貴,改比部員外郎,遷起居郎。
宣和元年,京師大水,綱上疏言陰氣太盛,當以盜賊外患為憂。朝廷惡其言,謫監南劍州沙縣稅務。
七年,為太常少卿。時金人渝盟,邊報狎至,朝廷議避敵之計,詔起師勤王,命皇太子為開封牧,令侍從各具所見以聞。綱上禦戎五策,且語所善給事中吳敏曰:「建牧之議,豈非欲委以留守之任乎?巨敵猖獗如此,非傳以位號,不足以招徠天下豪傑。東宮恭儉之德聞于天下,以守宗社可也。公以獻納論思為職,曷不為上極言之。」敏曰:「監國可乎?」綱曰:「肅宗靈武之事,不建號不足以復邦,而建號之議不出於明皇,後世惜之。主上聰明仁恕,公言萬一能行,將見金人悔禍,宗社底寧,天下受其賜。」翌日,敏請對,具道所以,因言李綱之論,蓋與臣同。有旨召綱入議,綱刺臂血上疏云:「皇太子監國,典禮之常也。今大敵入攻,安危存亡在呼吸間,猶守常禮可乎?名分不正而當大權,何以號召天下,期成功于萬一哉?若假皇太子以位號,使為陛下守宗社,收將士心,以死捍敵,天下可保。」疏上,內禪之議乃決。
欽宗即位,綱上封事,謂:「方今中國勢弱,君子道消,法度紀綱,蕩然無統。陛下履位之初,當上應天心,下順人欲。攘除外患,使中國之勢尊;誅鋤內奸,使君子之道長,以副道君皇帝付託之意。」召對延和殿,上迎謂綱曰:「朕頃在東宮,見卿論水災疏,今尚能誦之。」李鄴使金議割地,綱奏:「祖宗疆土,當以死守,不可以尺寸與人。」欽宗嘉納,除兵部侍郎。
靖康元年,以吳敏為行營副使,綱為參謀官。金將斡離不兵渡河,徽宗東幸,宰執議請上暫避敵鋒。綱曰:「道君皇帝挈宗社以授陛下,委而去之可乎?」上默然。太宰白時中謂都城不可守,綱曰:「天下城池,豈有如都城者,且宗廟社稷、百官萬民所在,舍此欲何之?」上顧宰執曰:「策將安出?」綱進曰:「今日之計,當整飭軍馬,固結民心,相與堅守,以待勤王之師。」上問誰可將者,綱曰:「朝廷以高爵厚祿崇養大臣,蓋將用之於有事之日。白時中、李邦彥等雖未必知兵,然籍其位號,撫將士以抗敵鋒,乃其職也。」時中忿曰:「李綱莫能將兵出戰否?」綱曰:「陛下不以臣庸懦,儻使治兵,願以死報。」乃以綱為尚書右丞。
宰執猶守避敵之議。有旨以綱為東京留守,綱為上力陳所以不可去之意,且言:「明皇聞潼關失守,即時幸蜀,宗廟朝廷毀于賊手,范祖禹以為其失在於不能堅守以待援。今四方之兵不日雲集,陛下奈何輕舉以蹈明皇之覆轍乎?」上意頗悟。會內侍奏中宮已行,上色變,倉卒降禦榻曰:「朕不能留矣。」綱泣拜,以死邀之。上顧綱曰:「朕今為卿留。治兵禦敵之事,專責之卿,勿令有疏虞。」綱皇恐受命。未幾,複決意南狩,綱趨朝,則禁衛擐甲,乘輿已駕矣。綱急呼禁衛曰:「爾等願守宗社乎,願從幸乎?」皆曰:「願死守。」綱入見曰:「陛下已許臣留,復戒行何也?今六軍父母妻子皆在都城,願以死守,萬一中道散歸,陛下孰與為衛?敵兵已逼,知乘輿未遠,以健馬疾追,何以禦之?」上感悟,遂命輟行。綱傳旨語左右曰:「敢復有言去者斬!」禁衛皆拜伏呼萬歲,六軍聞之,無不感泣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