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除太學博士,居四年,未嘗一跡大臣門。既滿,徑赴銓曹。楫丞福清時,受知郡守曾鞏,鞏弟布方執政,由是薦為太常博士。徽宗以端王就資善堂學,擇師傅為說書,升楫記室參軍,進侍講、翊善,中人輗事于府者,多與宮僚狎,楫獨漠然不可親,一府嚴憚之。五年不遷。鄒浩得罪貶,楫以贐行免官。
徽宗即位,召為司封員外郎,歷監察御史、國子司業、起居郎,拜中書舍人。時曾布當國,自以于楫有汲引恩,冀為之用。楫略無所傾下,凡命令有不當,用人有未厭,悉極論之,雖屢卻不為奪,布大失望。帝以舊學故,多所延訪,楫每以遵祖宗法度、安靜自然為言。他日,李清臣勸帝清心省事,帝曰:「近臣中唯傅楫嘗道此。」
楫在朝歲余,見時事浸異,竊嘆曰:「禍其始此乎!」聞者甚之,楫笑曰:「後當信吾言。」遂上疏丐去,以龍圖待制知亳州。卒,年六十一。帝念其蕃邸舊臣,賜絹三百匹。
沈畸,字德侔,湖州德清人。第進士,歷官州、縣。崇寧中,為尚書議禮編修官,召對,擢監察御史。畸至台,欲有所論建,而六察無言事法,乃詣匭上十事,言花石擾民,土木弊國,冗費多,恩澤濫,議論異同,下情睽隔。其論當十、夾錫錢最為剴當,略曰:「小錢之便於民,久矣。古者軍興用之,或以一當百,至于當千,此權時之術,非可行於無事之世。今當十之議,固足紓目前,然使游手鼓鑄,無故有倍稱之息,何憚而不為?雖日加斷斬,勢不可止。恐未能期歲,東南小錢輕,錢輕則物重,物重則民愈困,此盜賊所由起也。陝西舊無銅錢,故以夾錫為貴,一切改鑄,則猶前日鐵錢耳。今東南方私鑄,又將使西北效之,是導民犯法也。」
進殿中侍御史。嘗經國子監門,有小內侍從數騎絶道突過,騶卒追問不為止,台檄諸司捕之不獲。畸曰:「風憲之地,可但已乎?」入言之,徽宗下內省跡治,竟抵罪。
蔡京興蘇州錢獄,欲陷章綖兄弟,遣開封尹李孝壽、御史張茂直鞫之。株逮至千百,強抑使承盜鑄罪,死者甚眾,京猶以為緩。帝獨意其非辜,遣畸及御史蕭服往代。京將啖以顯仕,白為左正言,及擢侍御史。畸至蘇,即日決釋無左證者七百人,嘆曰:「為天子耳目司,而可傅會權要,殺人以苟富貴乎?」遂閲實平反以聞。京大怒,削畸三秩,貶監信州酒稅,未幾,卒。既而獄事竟,復覊管明州。使者持敕至家,將發棺驗實,畸子浚泣訴,乃止。建炎初,贈龍圖閣直學士。浚官至右正言。
蕭服,字昭甫,廬陵人。第進士,調望江令,治以教化為本。訪古蹟,得王祥臥冰池、孟宗泣筍台,皆為築亭。又刻唐縣令鞠信陵文于石,俾民知所向。已而邑人朱氏女刲股愈母疾,人頌傳之,以為治化所致。知高安縣,尉獲凶盜,獄具矣,服審其辭,疑之,且視其刀室不與刃合,頃之而殺人者得,囚蓋平民也。徙知康州,未行,改親賢宅教授。提舉淮西常平,召為將作少監。
以使事得入對,論人主聽言之要,以謂唐、虞盛世,猶畏巧言而SW讒說。纚纚數百言,徽宗謂有爭臣風,擢監察御史。奉詔作《崇寧備官記》,帝稱善,詔輔臣曰:「服文辭勁麗,宜居翰苑。朕愛其鯁諤,顧台諫中何可闕此人?」俄偕沈畸使鞫獄,坐覊管處州,逾歲得歸。張商英當國,引為吏部員外郎。送遼使,得疾于道,遂致仕。既愈,還舊職,以父老,得請知蘄州。卒,年五十六。
徐勣,字元初,宣州南陵人。舉進士,調吳江尉,選桂州教授。王師討交阯,轉運使檄勣從軍。餉路瘴險,民當役者多避匿,捕得千餘人,使者使勣杖之,勣曰:「是固有罪,然皆饑羸病乏,不足勝杖,姑涅臂以戒,亦可已。」使者怒,欲並劾勣,勣力爭不變,使者不能奪。郭逵宿留不進,勣謂副使趙禼曰:「師出淹時,而主帥無討賊意,何由成功?」因具蠻人情狀疏於朝,謂斷者人主之利器,今諸將首鼠不進,惟斷自上意而已。既而逵、禼果皆以無功貶。
舒亶聞其名,將以御史薦,勣惡亶為人,辭不答。求知建平縣,入為諸王宮教授,通判通州。瀕海有捍堤,廢不治,歲苦漂溺。勣躬督防卒護築之,堤成,民賴其利。復教授廣陵、申王院,改諸王府記室參軍。哲宗見其文,諭獎之,欲俟滿歲以為左右史,未及用。
徽宗立,擢寶文閣待制兼侍講,遷中書舍人,修《神宗史》。時紹聖黨與尚在朝,人懷異意,以沮新政。帝謂勣曰:「朕每聽臣僚進對,非詐則諛;惟卿鯁直,朕所倚賴。」因論擇相之難,雲已召范純仁、韓忠彥。勣頓首賀曰:「得人矣!」詔與蔡京同校《五朝寶訓》。勣不肯與京聯職,固辭,奏京之惡,引盧杞為喻。遷給事中、翰林學士。上疏陳六事:曰時要,曰任賢,曰求諫,曰選用,曰破朋黨,曰明功罪。
國史久不成,勣言:「《神宗正史》,今更五閏矣,未能成書。蓋由元祐、紹聖史臣好惡不同,范祖禹等專主司馬光家藏記事,蔡京兄弟純用王安石《日錄》,各為之說,故論議紛然。當時輔相之家,家藏記錄,何得無之?臣謂宜盡取用,參討是非,勒成大典。」帝然之,命勣草詔戒史官,俾盡心去取,毋使失實。
帝之初政,鋭欲損革新法之害民,曾布始以為然,已乃密陳紹述之說。帝不能決,以問勣,勣曰:「聖意得非欲兩存乎?今是非未定,政事未一,若不考其實,姑務兩存,臣未見其可也。」又因論棄湟州,請「自今勿妄興邊事,無邊事則朝廷之福,有邊事則臣下之利。自古失于輕舉以貽後悔,皆此類也。」
勣與何執中偕事帝于王邸,蔡京以宮僚之舊,每曲意事二人,勣不少降節。謁歸視親病,或言翰林學士未有出外者,帝曰:「勣謁告歸爾,非去朝廷也,奈何輕欲奪之!」俄而遭憂。京入輔,執中亦預政,擿勣行章惇詞,以為詆先烈。服闋,以主管靈仙觀,入黨籍中。起知江寧府,言者復論為元祐奸朋,必不能推行學政,罷歸。
大觀三年,知太平州。召入覲,極論茶鹽法為民病,帝曰:「以用度不足故也。」對曰:「生財有道,理財有義,用財有法。今國用不足,在陛下明詔有司,推講而力行之耳。」帝曰:「不見卿久,今日乃聞嘉言。」加龍圖閣直學士,留守南京。
蔡京自錢塘召還,過宋見勣,微言撼之曰:「元功遭遇在伯通右,伯通既相矣。」
勣笑曰:「人各有志,吾豈以利祿易之哉?」京慚不能對,勣亦終不復用。以疾,除顯謨閣學士致仕。卒,年七十九。贈資政殿學士、正奉大夫。勣挺挺持正,尤為帝所禮重,而不至大用,時議惜之。
張汝明,字舜文,世為廬陵人,徙居真州。兄侍御史汝賢,元豐中以論尚書左丞王安禮,與之俱罷。未幾,卒。汝明少嗜學,刻意屬文,下筆輒千百言。入太學,有聲一時。國子司業黃隱將以子妻之,汝明約無飾華侈,協力承親歡,然後受室。
登進士第,歷衛真、江陰、宜黃、華陰四縣主簿,杭州司理參軍,亳州鹿邑丞。母病疽,更數醫不效,汝明刺血調藥,傅之而愈。江陰尉貧且病,市物不時予直,部使者欲繩以法,汝明為鬻橐中裝,代償之。華陰修岳廟,費鉅財窘,令以屬汝明。汝明嚴與為期,民德其不擾,相與出力佐役,如期而成。他廟非典祀、妖巫憑以惑眾者,則毀而懲其人。滯州縣二十年,未嘗出一語干進,故無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