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獵,字得之,長垣人。累應進士不第,乃治生積錢,既而嘆曰:「此敗吾志也。」悉以班諸親族。慶歷用兵,詔求遺逸,范仲淹薦之,得出身為永興藍田主薄。府使之掌學。諸生有犯法者,獵自責數,以為教之不至,屏出之府。帥意其私,捕生下獄,獵前白曰:「此特年少不率教爾。致於理,不足以益美化,恐適貽士類辱。」帥悟而喜曰:「吾慮初不及此。」即釋生而待獵加敬。徙林慮令,縣依山,俗以搜田為生,不知學。獵立孔子廟,擇秀民誨之。漢杜喬墓在境中,往奠謁,建祠其旁。居官無絲發擾,吏民愛信,共目為清長官。
入為吳王潭王宮教授、睦親廣親宅講書、諸王侍講。凡在京藩十二年,宗室無高卑少長,各得其歡如一日。英宗在邸,尊禮之;入為皇子,即拜說書;及即位,拜天章閣待制兼侍講。方議濮王稱,以問獵,獵不可。帝曰:「王待侍講厚,亦持此說邪?」對曰:「臣荷皇恩厚,不敢以非禮名號加于王,所以報王也。」帝大悟,自是不覆議。以疾請謝事,不許。疾愈入見,帝喜曰:「侍講乃欲捨朕去乎?」
神宗立,進龍圖閣直學士。求知襄州,未行,改滑州。自工部郎中為本曹侍郎致仕,給全奉。後八年卒,年八十。詔賻絹千匹,官其二孫,賜家人冠帔,人以為寵。
孫思恭,字彥先,登州人。擢第後,即遭父喪,不肯復從官,二十年間才三書吏考。為宛丘令,轉運使以水災時調春夫,爭弗得,乃棄官去。吳奎薦其學行,補國子直講,加秘閣校理。事神宗藩邸為說書,又為侍講、直集賢院。以居中都久,力請補外,王奏留之。及即位,擢天章閣待制。
思恭性不忤物,犯而不校,篤於事上。有所見,必密疏以聞。帝亦間訪以政。歐陽修初不知思恭,修出政府,思恭儘力救解。出知江寧府、鄧州,以疾移單州,管幹南京留司御史台。卒,年六十一。
思恭精關氏《易》,尤妙于《大衍》。嘗修天文院渾儀,著《堯年至熙寧長歷》,近世曆數之學,未有能及之者。
周孟陽,字春卿,其先成都人,徙海陵。醇謹夷緩。第進士,為潭王宮教授、諸王府記室。
英宗居環列,以其質厚,禮重之;會除知宗正寺,力辭,凡上十八表,皆孟陽為文。又從容陳古事以諷,英宗悚然起拜;及為皇子,愈堅臥不出。孟陽入見臥內,勸之曰:「天子知太尉賢,參以天人之助,乃發德音。何為堅拒如此?」英宗曰:「非敢徼福,以避禍也。」孟陽曰:「今已有此跡,設固辭不拜,使中人別有所奉,遂得燕安無患乎?」時中使趣召十輩,又命宗諤傾一宮往請,不能動,及是,意乃決。
帝即位,命為皇子位說書,以嘗侍藩邸,固辭。加直秘閣、同知太常禮院。數引對,訪以時務。最後,召至隆儒殿,在邇英苑中,群臣未嘗至。人疑且大用,帝亦諭以不次進擢意。孟陽稱他人,使代己,乃遷集賢殿修撰、同判太常寺兼侍讀。神宗初立,入奏事,方升殿,帝望見慟哭,左右皆泣下。拜天章閣待制。卒,年六十九。詔特官其婿及子孫二人,除其家負官緡錢數萬。
齊恢,字熙業,蒲陰人。唐宰相映之裔也。第進士,歷通判陳州,提點成都府路刑獄三年,徙河東。凡公帑格外饋餉之物,一無所受。單車而東,入為戶部判官。神宗出閣,精簡宮僚,韓琦薦其賢,以直昭文館,為潁王府翊善,進太子左諭德。帝即位,拜天章閣待制,知通進、銀台司。出知相州,召知審官西院,糾察在京刑獄。卒,年六十六。恢居鄉裡,恂恂稱君子;臨政府,明白簡約,不苛擾,所至人愛之。帝念舊僚,自諫議大夫特贈工部侍郎。
楊繪,字元素,綿竹人。少而奇警,讀書五行俱下,名聞西州。進士上第,通判荊南。以集賢校理為開封推官,遇事迎刃而解,諸吏惟日不足,繪未午率沛然。仁宗愛其才,欲超置侍從,執政見其年少,不用。以母老,請知眉州,徙興元府。吏請攝穿窬盜庫縑者,繪就視之,蹤跡不類人所出入,則曰;「我知之矣。」呼戲沐猴者詰于庭,一訊具伏,府中服其明。在郡獄無繫囚。
神宗立,召修起居注、知制誥、知諫院。詔遣內侍王中正、李舜舉等使陝西,繪言:「陛下新即位,天下拭目以觀初政。館閣、台省之士,朝廷所素養者不之遣,顧獨遣中人乎?」向傳范安撫京東西路,繪請易之,以杜外戚干進之漸。執政曰:「不然,傳范久領郡,有政聲,故使守鄆,非由外戚也。」帝曰:「諫官言是,斯可窒異日妄求矣。」曾公亮請以其子判登聞鼓院,用所厚曾鞏為史官。繪爭曰:「公亮持國,名器視如己物。向者公亮官越,占民田,為郡守繩治,時鞏父易占亦官越,深庇之。用鞏,私也。」帝為寢其命。繪亦解諫職,改兼侍讀,繪固辭,滕甫言于帝。帝詔甫曰:「繪抗跡孤遠,立朝寡援,不畏強禦,知無不為。朕一見許其忠藎,擢置言職,信之亦篤矣。今日之除,蓋難與宰相併立於輕重之間,姑令少避爾,卿其諭朕意。」繪曰:「諫官不得其言則去,經筵非姑息之地。」卒不拜。未閲月,復知諫院,擢翰林學士,為御史中丞。
時安石用事,賢士多謝去。繪言:「老成之人,不可不惜。當今舊臣多引疾求去:范鎮年六十有三、呂誨五十有八、歐陽修六十有五而致仕;富弼六十有八而引疾;司馬光、王陶皆五十而求散地,陛下可不思其故乎?」又言:「方今以經術取士,獨不用《春秋》,宜令學者以《三傳》解經。」免役法行,繪陳十害。安石使曾布疏其說。詔繪分析,固執前議,遂罷為侍讀學士、知亳州,歷應天府、杭州。再為翰林學士。
議者欲加孔子帝號,繪以為非禮,又言不宜用遼歷改置閏,悉從之。繪常薦屬吏王永年,御史蔡承禧言其私通饋賂,坐貶荊南節度副使。詳在《竇卞傳》。數月,分司南京,改提舉太平觀,起知興國軍。元祐初,復天章閣待制,再知杭州。卒,年六十二。
繪為吏敏強,主愛利,而受性疏曠,訖以是見廢斥。然表裡洞達,一出於誠,為範祖禹所咨重。為文立就,有集八十捲。
劉庠,字希道,彭城人。八歲能詩。蔡齊妻以子,用齊遺奏,補將作監主簿。復中進士第,為高密廣平院教授。
英宗求直言,庠上書論時事。帝以示韓琦,琦對之「未識」,帝益嘉重,除監察御史裡行。日食甫數日,苑中張具待幸,庠言非所以祗天戒,詔罷之。會聖宮修仁宗神禦殿,甚宏麗。庠言:「天子之孝,在繼先志,隆大業,不在宗廟之靡。宜損其制,以昭先帝儉德。」奉宸庫被盜,治守藏吏。庠言:「皇城幾察厲禁,實近侍主之,當並按。」仁宗外家李珣犯銷金法,庠奏言,法行當自貴近始。帝不豫,儲嗣未正,庠拜疏謂:「太子,天下本。漢文帝于初元即為無窮計。潁王長且賢,宜亟立,使日侍禁中,閲四方章奏。」帝皆行之。
神宗立,遷殿中侍御史,為右司諫。言:「中國禦戎之策,守信為上。昔元昊之叛,五來五得志,海內為之困弊。今莫若示大信、捨近功,為國家長利。」奉使契丹。故事,兩國忌日不相避。契丹張宴白溝,日當英宗祥祭,庠丐免,契丹義而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