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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段時間,伯爵夫人對我態度冷淡,不理不睬,令我心如刀絞。我決定離去。傍晚,我向聚在平台上的一家人告別。大家把我送至草場,見我的馬前蹄亂刨,都遠遠躲開了。我拉住繮繩,這時她走過來。
「我們沿著林蔭道單獨走走吧。」她對我說。
我讓她挎上胳膊,一起緩步走出院落,彷彿在體味我們窘困的步伐,就這樣一直走到護着外圍籬一隅的那片小樹林。
「別了,我的朋友,」她停下腳步說道,同時雙臂摟住我的脖子,頭貼在我的胸脯上。「永別了,我們再也見不到面了。天主賦予我觀看未來的可悲本事。您還記得吧?那天您突然回來,樣子是那麼年輕英俊,我感到一陣恐懼,那時我就瞧見您轉過臉去,正像今天您要離開葫蘆鐘堡,去石榴園一樣。是的,昨天夜裡,我再一次向我們的命運瞥了一眼。我的朋友,此刻是我們最後一次談話了。我對您也說不了幾句話了,因為同您講話的已不是我的整體。我身上有的東西已經死去。看來,您要從我孩子身邊把他們的母親奪走了,那您就替代他們的母親吧!您是辦得到的!雅克和瑪德萊娜都喜歡您,就好像您對他們一直嚴加管教似的。」
「死!」我驚恐地說道,同時看著她,重又見到她眼睛明亮,噴出火焰;這種眼神,要想讓沒有見過心愛的人患這種可怕病症的那些人明白,就只能拿她的眼珠同擦亮的銀球相比。「死!亨利埃特,我命令你活下去。從前,你要求我發過誓,今天,我要求你發個誓:向我起誓,你讓奧裡熱檢查一下身體,完全聽他的吩咐……」
「難道您要對抗上帝的寬仁嗎?」她打斷我的話,絶望地喊道,因為未被我理解而氣惱。
「您愛我還不夠深,不能像那個可惡的夫人一樣,事事都盲目服從我……」
「好吧,什麼要求我都答應。」她立刻答道,顯然受嫉妒心理的慫恿,一時越過了她始終保持的距離。
「我留下。」我吻了吻她的眼睛,說道。
這一聲許諾倒嚇了她一跳,她掙脫我的雙臂,靠到一棵樹上。過了片刻,她急匆匆往回走,一路頭也沒有回。我跟在後面,聽見她哭泣和祈禱。到了草坪,我拉起她的手,恭恭敬敬地吻了吻。我的溫順態度出乎她的意料,也確實感動了她。
「終究是屬於你的!」我對她說,「我愛你,就像從前姨母愛你那樣。」
她渾身一抖,猛地緊緊握住我的手。
「看我一眼,」我對她說,「還用原來的目光看我一眼!以身相委的那個女人,」我感到心靈被她投來的一瞥照得通亮,便高聲說道,「她所獻出的生命與心靈,遠不如我這會兒得到的。亨利埃特,你是我最愛的人,是我惟一愛的人。」
「我一定活下去!」她對我說道,「您也改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