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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谷傳 - 10 / 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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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谷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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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頁

朗讀:

「您也這樣看嗎?真讓人不相信,您的工作只是佈道啊!」皮特森笑着說:「魯本斯擔任荷蘭駐西班牙大使時,常把時間消磨在畫架前面,西班牙宮廷的一個來訪者說:『外交官倒是有雅興用繪畫作消遣呀!』魯本斯答道:『您錯啦,應該是畫家有雅興用外交事務來消遣才對!』」兩人彼此會心地大笑起來。溫森特把他的素描作品拿了出來,誠懇地請皮特森先生指教。

皮特森把溫森特的作品訂在門板上,遠遠地觀看,然後提了幾點意見,告訴他一些基本技法,溫森特覺得心頭豁然開朗,原來他以前只是在瞎打瞎撞。


  

皮特森先生說:「畫人物的頭部和身姿必須注意比例,初學者有既簡單又正確的方法,就是給人物打格子。比如這個女人。」他拿起筆在溫森特的一幅彎腰撿矸石的老婦人的素描上修改起來,他用尺子打好格子,把婦人的頭部和身材重新畫了一遍,一個豐滿的、完美無缺的女性躍然紙上。但溫森特覺得,她再也不是波里納日礦工的妻子了,而是任何國家任何一個鄉村裡一個彎着腰的婦女。

溫森特把改過的畫重新放到其他的畫旁邊。

「我覺得有點不對勁!您認為呢?」溫森特直率地說。

皮特森看了幾秒鐘,忽然感嘆了一聲。

「我懂你的意思了,比例恰當以後,我卻抽掉了她的靈魂。」

溫森特覺得他說得不合適。

皮特森說:「按正常的程序畫畫,你的所有作品都是失敗的,藝術學校的初級班都不能承認你,但我越來越感覺你具有一種難以說明白的天性,你能捕捉到一種動人心魄然而又是無形的東西。」

皮特森向溫森特要了一幅畫,並當即把它掛在牆上。

溫森特激動得難以自製。

皮特森先生送給溫森特一雙半新的皮鞋。

3你能原諒一個誠懇地鑽研繪畫的人嗎?

提奧已經四個月不來信了。溫森特只有在畫畫的時候才能忘記被弟弟拋棄的痛苦,他們曾經是多麼親密無間啊!有時候溫森特想給提奧寫信,自尊心使他屢屢把筆丟在一邊。

在夏天的一個夜晚,他終於忍不住了,以自己決心全力投入畫畫為藉口,鼓起勇氣給提奧寫了一封信,並懇求他寄一些畫家的作品來,供他臨摹。

他並不奢望弟弟能對他像以前一樣,他現在過得很充實,以前工作和生活中屢次失敗的創傷已經痊癒,如今已全身心地投入了創作,以至于到了心醉神迷的境界。雖然他時時受到饑餓的侵襲,父親一度停止了對他接濟,使他有時甚至十幾天身無分文,靠賒麵包過日子,但他從未抱怨過——精神養料豐富,肚子餓一餓是可以挺過去的。

嚴重的營養不良和過度的勞累使溫森特終於病倒了,一個結實的小伙子現在已經面目全非,他的面頰深深地陷了進去,顴骨高聳,像兩把刀的刀背,鬍子拉碴,眼睛埋在顴骨與眉骨之間,像深不見底的兩個小水潭。他發着高燒,躺在自己的小木板鋪上,頭暈目眩。

溫森特做夢都想不到,這時候提奧從巴黎趕來,幾經波折,終於找到了丹尼斯先生的家。

提奧推開溫森特虛掩的門,同時把陽光帶進了這所充滿霉臭的房子。

「請問先生,溫森特·凡·高住哪兒?」提奧問蜷縮在牆角的溫森特,他覺得那是個老乞丐,他想溫森特不可能與他同處一室。

「啊,提奧!」溫森特手臂一撐,想要爬起來,但旋即摔倒了。

提奧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真的是你嗎?親愛的提奧,瞧,我又做夢了。」溫森特喃喃地說。

提奧的眼淚奔湧而出,他把哥哥緊緊地抱在懷裡。提奧的到來比任何藥物都見效,第二天溫森特竟奇蹟般地站了起來,兄弟倆面對面流了半天的眼淚。


  

23歲的提奧已經是古比爾公司的高級職員,現在是巴黎分公司一位出色的畫商,很受同行和家人的尊重。接到信後,他被哥哥的誠摯所打動,少年時的往事湧上心頭,他立即為溫森特寄去一些他所需要的畫。

那兩天他時時感覺心驚肉跳,這種不祥的預感困擾着他,他終於準備把哥哥接回去。

溫森特帶著弟弟走遍了小瓦姆礦區,並告訴他這裡有取之不盡的藝術素材,而這些素材是在荷蘭、英國、法國和比利時的城市裡無法找到的。他告訴弟弟他終於找到了他為之獻身的事業。

見面的親熱在第二天下午便消失了,因為兄弟倆又開始發生了分歧。

他們在馬卡塞礦井附近散步時,走到一個廢棄的地窖旁邊,溫森特告訴提奧,礦工們稱這個地窖為「魔術師」,因為它在一天之內能出現幾次事故。提奧對溫森特喋喋不休地談論煤礦和工人已經厭煩了,就重新提起他已經說過三次的話題,要求溫森特與他一同回去,尋找一個合適的工作,以求自食其力,給辛勞一生的父母一點安慰。

「如果波里納日的藝術之源不會枯竭,我想我不能回去。」溫森特說。

提奧沉默了一會,把頭仰起來,天邊掛着一片紅霞,提奧的鼻孔和嘴裡同時發出沉重的出氣聲。

「你記得那一年我們在雷斯維克的舊運河與磨坊那兒散步嗎?那時候我們是多麼親密無間啊!」提奧說。「雷斯維克的小路,我終生不會忘記!」溫森特眼睛裡閃着興奮的光芒。

「那時候,我們對許多問題的看法是一致的,但從那以後,你變得很厲害,你再不是原來那樣了。」

「噢,不!這不是真的,我的變化只是麵包少了,生活困難了。而我的心,我觀察事物的方法,我思考問題的方法,始終如一,而且我的前途更加光明。如果說還有變化,那就是我現在的思想和信念,比過去更加嚴肅和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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