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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如果只要我沒有在眾人面前摟住你的脖頸,你就一直懷疑的話,那我想我要一輩子都受懷疑了。與你相比,奧賽羅也不過是黃口小兒呢!」
「啊!」他痛心地說,「你不愛我。」
「至少,此時此刻,你得承認,你並不可愛。」
「這麼說,我還能討你喜歡了?」
「啊,當然了。好啦!」她用小小的命令語氣說道,「出去吧,讓我一個人留下。我呀,我可不象你:我總想討你喜歡呢……」
德·朗熱夫人善於在其放肆無禮中加進百般嬌媚,在這方面,從未有哪個女子能夠勝過她。這豈不是效果倍增麼?這豈不要使最冷漠的男子也瘋狂起來麼?此時此刻,她的眼神,她的嗓音,她的態度,都表現出無以復加的放肆無禮。一個鍾情的女子,置身于只要看見他就會心跳不已的男子面前,是從不會如此的。尤克羅爾的見解已使阿爾芒稍微聰明了一些。往往在某一瞬間,激情也會使最遲鈍的男子獲得快速的內滋;在堅強的人身上,這種內滋可以非常完滿。這也幫了阿爾芒的忙。公爵夫人悠然自得的態度所表露出來的可怕事實真象,他已完全猜透。他頓覺一場狂風暴雨充塞心間,正如即將掀起波瀾的一灣湖水。
「如果你昨天說的是真話,就依了我吧,我親愛的安東奈特,」他失聲叫道,「我要……」
「首先,」見他向前走來,她用力卻很鎮靜地推開他,說道,「不要站污我的聲譽吧。我的貼身女仆可能聽到你說的話。我請你尊重我。晚上,在我的小客廳裡,你隨隨便便,那很好。可是在這裡,絶對不行。其次,你說的『我要』是什麼意思?『我要』!迄今為止,還沒有一個人向我說過這兩個字!我覺得這很可笑,太可笑了!」
「這麼說,在這一點上,你絲毫也不向我讓步了?」他說。
「啊!你把自由支配我們的肉體叫做『一點』:這確實是很關緊要的一點呢!請你允許我在這一點上完全自主。」
「如果我相信了你的諾言,非要不可呢?」
「啊!那你就會向我證明,我向你輕易許諾真是大錯特錯了。我不會那麼傻,非要履行我的諾言不可的。那我就要請你讓我安靜一些了。」
蒙特裡沃頓時臉色發青,真想猛撲上去。公爵夫人拉鈴,她的貼身女仆立刻出現。公爵夫人帶著嘲諷的嫵媚微微一笑,對他說道:「勞駕,請您等我能見客的時候再來。」
阿爾芒·德·蒙特裡沃此時完全感覺到了這個女人如鋼鐵一般冰冷刺人,冷酷無情,以蔑視壓人。轉瞬之間,她便把兩人之間的聯繫砸個粉碎。恐怕只有在她的情人眼中,這種聯繫才是緊密不可分的。公爵夫人早已從阿爾芒的前額上猜透了他此行的秘密索求,並且斷定時機已到,必須讓這個帝政時代的大兵清楚意識到,公爵夫人們完全可以同意來點男女私情,但卻不能委身;征服她們,比起征服整個歐洲來,還要難上加難。
「夫人,」阿爾芒說道,「我沒有時間,不等了。你親口說過,我是一個倍受寵愛的孩子。當我鄭重其事地要得到我們剛纔談到的東西時,我是一定會得到的。」
「你一定會得到?」她說道,神情高傲,其中又夾雜着些許驚異。
「我一定會得到的。」
「啊,那就請你要得到它好了!這件奇事,我倒很高興看看你怎麼下手……」
「我很高興,」蒙特裡沃笑着回答,笑得使公爵夫人害怕,「能在您的生活中加進一點樂趣。今天晚上,您還允許我來接您去參加舞會麼?」
「非常感謝,德·瑪賽先生已經搶在您前面,我已經答應他了。」
蒙特裡沃莊重施禮,就此告辭。
「看來,龍克羅爾言之有理,」他心中暗想,「現在我們要下一盤棋了。」
從此,他用完全平靜的外表將自己的激情掩蓋起來。這種轉眼之間從最幸福的心靈轉到大災大難的變化,任何男子都沒有如此堅強的毅力來忍受。看到幸福的生活一閃而過,難道不是只會使他更強烈地意識到原來生活的空虛麼?這是一場極為猛烈的狂風暴雨。然而他善於忍受痛苦,猶如一塊巨大的花崗岩接受咆哮的大西洋捲起的巨浪,他接受了翻騰的萬千思緒的襲擊。
「我什麼話也沒對她說。在她面前,我的腦子都不會轉了。她真不知道她是多麼卑鄙無恥。誰也不敢讓這個女人正視一下自己。她肯定耍過不少男人了,我要為所有這些人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