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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公爵夫人與阿爾芒·德·蒙特裡沃邂逅相遇幾天後,百殷慇勤的將軍所爭得的全部權益,就是親吻他情婦那永不滿足的手。凡是德·朗熱夫人所到之處,都必然可以見到德·蒙特裡沃先生。於是有人戲稱他是「公爵夫人的值勤兵」。阿爾芒的地位已經給他招來了羡慕者、嫉妒者和敵手。德·朗熱夫人目的已經達到。侯爵既混在她的大量崇拜者群中,同時,她又公開地讓他有壓倒別人之勢,利用他侮辱了那些自吹自擂得到她青睞的人。
「肯定地,」德·賽裡齊夫人常說,「德·蒙特裡沃先生最受公爵夫人的器重。」
在巴黎,「受到一位女子的器重」是什麼意思,有誰不知道呢?這種事是完全合乎規矩的。對將軍,人們喜歡講的那些事,竟然使他成了令人畏懼的人物。聰明的年輕人於是默默地放棄了對公爵夫人的追求。他們之所以留在她的圈子裡,無非為了從他們在這個圈子裡的聲望中撈點油水,利用她的名字,利用她本人,以便儘量與某些第二流的名星搞好關係。能奪走德·即熱夫人的一個情人,那些人自然是得意忘形的了。
公爵夫人目光相當敏鋭,發現了這些開小差的行為及這些默契,她的高傲不容她上當受騙。正如非常鍾情於她的德·塔萊朗親王說的那樣,她善於用兩面傷人的話來進行報復。是她用這種辦法猛烈抨擊王室與平民之間成婚。她那蔑視一切的嘲諷相當有成效,不僅使人懼她幾分,而且認為她頭腦聰慧過人。就這樣,她拿別人的隱私作為交談,卻絲毫不讓別人窺見自己的隱私,從而鞏固了自己品德高尚的聲譽。
不過,將軍追求她兩個月以後,她看到德·蒙特裡沃先生對聖日耳曼區賣弄風情的奧妙一竅不通,而將巴黎女人的媚態看得很認真,她在靈魂深處不免感到一種隱隱約約的恐懼。年邁的德·帕米埃主教代理官曾對她說過:「我親愛的公爵夫人,這個人和鷹是表兄弟,你絶對馴化不了他。你如果不當心,他會把你掠到他的巢裡去。」精明的老傢伙對她說這句話的那天晚上,德·朗熱夫人真怕那是一種預言。
第二天,她極力要人討厭她,對待阿爾芒粗暴無禮,百般挑剔,神經過敏,令人厭惡。但是阿爾芒用天使股的溫柔解除了她的武裝。這個女人太不瞭解偉大性格的寬廣胸懷了。她大發牢騷時,阿爾芒首先用極有風度的戲言來迎接,深深地打動了她。她本來想吵架,得到的卻是溫情的表示。但是她仍然堅持下去。
「到底什麼地方,」阿爾芒對她說,「一個把你當偶像崇拜的人會令你討厭呢?」
「你並不使我討厭,」她回答道,突然變得溫柔而馴服。「可是你為什麼要損害我的聲譽呢?對我,你只應該是一個朋友。你難道不知道這一點嗎?我希望從你那裡看到真正友情的純真表示和體貼入微,以便既不失去我對你的敬重,也不失去我在你身邊感受到的快樂。」
「只作你的朋友?」德·蒙特裡沃先生失聲叫道,這個可怕的字眼,如電擊一般打在他的頭上、「對你給予我的甜蜜時刻,我確信不疑;我無論是入睡,還是醒着,心中都想著你。可是今天,你忽然無緣無故地要毀滅使我賴以生存的隱隱的希望。你曾經要我許下諾言,對你堅貞不渝;對那些水性楊花的女人,你曾經表示那麼厭惡。難道現在你要讓我明白,你與巴黎所有的女人一般上下,也是只有狂熱,而絲毫沒有愛情麼?那你為什麼要索取我的性命,為什麼要接受我的生命呢?」
「我錯了,我的朋友。是的,當一個女子不能也不應該回報這種感情時,她任憑自己墮入情網是不對的。」
「我懂了,你只不過是稍稍賣弄風騷,而……」
“賣弄風騷?我憎惡賣弄風騷,阿爾芒,這是將自已許給數位男子,卻不委身於他們。委身于所有的人,那是放蕩。對我們的風俗,我認為應該這麼理解。可是,和性情陰鬱古怪的人在一起時,自己也憂鬱一些;與無憂無慮的人在一起時,自己也快活快活;與野心勃勃的人在一起時,自己也圓滑、玲瓏一些;對那些講起話來滔滔不絶的人,故作欣賞地傾聽一番;和軍人一起,談談戰事;與憤世嫉俗的人一起熱衷于國家的利益;給予每個人小小份量的恭維,這與我們頭上插花、戴鑽石首飾、戴手套、穿衣服相比,我覺得同樣是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