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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石季龍死,胡中大亂,羡撫納降附,甚得眾心。以疾篤解職。後除右軍將軍,加散騎常侍,讓不拜。昇平二年卒,時年三十八。帝聞之,嘆曰:「荀令則、王敬和相繼凋落,股肱腹心將復誰寄乎!」追贈驃騎將軍。
范汪,字玄平,雍州刺史晷之孫也。父稚,蚤卒。汪少孤貧,六歲過江,依外家新野庾氏。荊州刺史王澄見而奇之,曰:「興范族者,必是子也。」年十三,喪母,居喪盡禮,親鄰哀之。及長,好學。外氏家貧,無以資給,汪乃廬于園中,布衣蔬食,然薪寫書,寫畢,誦讀亦遍,遂博學多通,善談名理。弱冠,至京師,屬蘇峻作難。王師敗績,汪乃遁逃西歸。庾亮、溫嶠屯兵尋陽,時行李斷絶,莫知峻之虛實,咸恐賊強,未敢輕進。及汪至,嶠等訪之,汪曰:「賊政令不一,貪暴縱橫,滅亡已兆,雖強易弱。朝廷有倒懸之急,宜時進討。」嶠深納之。是日,護軍、平南二府禮命交至,始解褐,參護軍事。賊平,賜爵都鄉侯。復為庾亮平西參軍、從討郭默,進爵亭侯。闢司空郗鑒掾,除宛陵令。復參亮征西軍事,轉州別駕。汪為亮佐使十有餘年,甚相欽待。轉鷹揚將軍、安遠護軍、武陵內史,征拜中書侍郎。
時庾翼將悉郢漢之眾以事中原,軍次安陸,尋轉屯襄陽。汪上疏曰:
臣伏思安西將軍翼今至襄陽,倉卒攻討,凡百草創,安陸之調,不復為襄陽之用。而玄冬之月,沔漢乾涸,皆當魚貫百行,排推而進。設一處有急,勢不相救。臣所至慮一也。又既至之後,桓宣當出。宣往實翦豺狼之林,招攜貳之眾,待之以至寬,禦之以無法。田疇墾闢,生產始立,而當移之,必有嗷然,悔吝難測。臣所至慮二也。襄陽頓益數萬口,奉師之費,皆當出於江南。運漕之難,船人之力,不可不熟計。臣之所至慮三也。且申伯之尊,而與邊將並驅。又東軍不進,殊為孤懸。兵書云:「知彼知此,百戰不殆。知彼不知此,一勝一負。」賊誠衰弊,然得臣猶在;我雖方隆,今實未暇。而連兵不解,患難將起,臣所至慮四也。
翼豈不知兵家所患常在於此,顧以門戶事任,憂責莫大,晏然終年,憂心情所安,是以抗表輒行,畢命原野。以翼宏規經略,文武用命,忽遇釁會,大事便濟。然國家之慮,常以萬全,非至安至審,王者不舉。臣謂宜嚴詔諭翼,還鎮養鋭,以為後圖。若少合聖聽,乞密出臣表,與車騎臣冰等詳共集議。
尋而驃騎將軍何充輔政,請為長史。桓溫代翼為荊州,復以汪為安西長史。溫西征蜀,委以留府。蜀平,進爵武興縣侯。而溫頻請為長史、江州刺史,皆不就。自請還京,求為東陽太守。溫甚恨焉。在郡大興學校,甚有惠政。頃之,召入,頻遷中領軍、本州大中正。時簡文帝作相,甚相親昵,除都督徐兗青冀四州揚州之晉陵諸軍事、安北將軍、徐兗二州刺史、假節。
既而桓溫北伐,令汪率文武出梁國,以失期,免為庶人。朝廷憚溫不敢執,談者為之嘆恨。汪屏居吳郡,從容講肆,不言枉直。後至姑孰,見溫。溫時方起屈滯以傾朝廷,謂汪遠來詣己,傾身引望,謂袁宏曰:「范公來,可作太常邪?」汪既至,才坐,溫謝其遠來意。汪實來造溫,恐以趨時致損,乃曰:「亡兒瘞此,故來視之。」溫殊失望而止。時年六十五,卒於家。贈散騎常侍,謚曰穆。長子康嗣,早卒。康弟寧,最知名。
寧字武子。少篤學,多所通覽。簡文帝為相,將闢之,為桓溫所諷,遂寢不行。故終溫之世,兄弟無在列位者。時以浮虛相扇,儒雅日替,寧以為其源始於王弼、何晏,二人之罪深于桀紂,乃著論曰:
或曰:「黃唐緬邈,至道淪翳,濠濮輟詠,風流靡托,爭奪兆于仁義,是非成於儒墨。平叔神懷超絶,輔嗣妙思通微,振千載之頽綱,落周孔之塵網。斯蓋軒冕之龍門,濠梁之宗匠。嘗聞夫子之論,以為罪過桀紂,何哉?」
答曰:「子信有聖人之言乎?夫聖人者,德侔二儀,道冠三才,雖帝皇殊號,質文異制,而統天成務,曠代齊趣。王何蔑棄典文,不遵禮度,游辭浮說,波蕩後生,飾華言以翳實,騁繁文以惑世。搢紳之徒,翻然改轍,洙泗之風,緬焉將墮。遂令仁義幽淪,儒雅蒙塵,禮壞樂崩,中原傾覆。古之所謂言偽而辯、行僻而堅者,其斯人之徒歟!昔夫子斬少正于魯,太公戮華士于齊,豈非曠世而同誅乎!桀紂暴虐,正足以滅身覆國,為後世鑒誡耳,豈能回百姓之視聽載!王何叨海內之浮譽,資膏粱之傲誕,畫螭魅以為巧,扇無檢以為俗。鄭聲之亂樂,利口之覆邦,信矣哉!吾固以為一世之禍輕,歷代之罪重,自喪之釁小,迷眾之愆大也。」
寧崇儒抑俗,率皆如此。
溫薨之後,始解褐為餘杭令,在縣興學校,養生徒,潔己修禮,志行之士莫不宗之。期年之後,風化大行。自中興已來,崇學敦教,未有如寧者也。在職六年,遷臨淮太守,封陽遂鄉侯。頃之,征拜中書侍郎。在職多所獻替,有益政道。時更營新廟,博求闢雍、明堂之制,寧據經傳奏上,皆有典證。孝武帝雅好文學,甚被親愛,朝廷疑議,輒諮訪之。寧指斥朝士,直言無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