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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聞節省之制,皆三分置二。博士舊置十九人,今五經合九人,準古計今,猶未能半,宜及節省之制,以時施行。今九人以外,猶宜增四。願陛下萬機餘暇,時垂省覽。宜為鄭《易》置博士一人,鄭《儀禮》博士一人,《春秋公羊》博士一人,《谷梁》博士一人。
昔周之衰,下陵上替,上無天子,下無方伯,善者誰賞,惡者誰罰,孔子懼而作《春秋》。諸侯諱妒,懼犯時禁,是以微辭妙旨,義不顯明,故曰「知我者其惟《春秋》,罪我者其惟《春秋》」。時左丘明、子夏造膝親受,無不精究。孔子既沒,微言將絶,於是丘明退撰所聞,而為之傳。其書善禮,多膏腴美辭,張本繼末,以發明經意,信多奇偉,學者好之。稱公羊高親受子夏,立於漢朝,辭義清雋,斷決明審,董仲舒之所善也。谷梁赤師徒相傳,暫立於漢世。向、歆,漢之碩儒,猶父子各執一家,莫肯相從。其書文清義約,諸所發明,或是《左氏》、《公羊》所不載,亦足有所訂正。是以三傳並行于先代,通才未能孤廢。今去聖久遠,其文將墮,與其過廢,寧與過立。臣以為三傳雖同曰《春秋》,而發端異趣,案如三家異同之說,此乃義則戰爭之場,辭亦劍戟之鋒,於理不可得共。博士宜各置一人,以博其學。
元帝詔曰:「崧表如此,皆經國之務。為政所由。息馬投戈,猶可講藝,今雖日不暇給,豈忘本而遺存邪!可共博議者詳之。」議者多請從崧所奏。詔曰:「《谷梁》膚淺,不足置博士,余如奏。」會王敦之難,不行。
敦表以崧為尚書左仆射。及帝崩,群臣議廟號,王敦遣使謂曰:「豺狼當路,梓宮未反,祖宗之號,宜別思詳。」崧議以為:「禮,祖有功,宗有德。元皇帝天縱聖哲,光啟中興,德澤侔于太戊,功惠邁于漢宣,臣敢依前典,上號曰中宗。」既而與敦書曰:「承以長蛇未翦,別詳祖宗。先帝應天受命,以隆中興;中興之主,寧可隨世數而遷毀!敢率丹直。詢之朝野,上號中宗。卜日有期,不及重請,專輒之愆,所不敢辭。」初,敦待崧甚厚,欲以為司空,于此銜之而止。
太寧初,加散騎常侍,後領太子太傅。以平王敦功,更封平樂伯。坐使威儀為猛獸所食,免職。後拜金紫光祿大夫、錄尚書事,散騎常侍如故。遷右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如故。又領秘書監,給親兵百二十人。年雖衰老,而孜孜典籍,世以此嘉之。
蘇峻之役,崧與王導、陸曄共登禦床擁衛帝,及帝被逼幸石頭,崧亦侍從不離帝側。賊平,帝幸溫嶠舟,崧時年老病篤,猶力步而從。咸和三年薨,時年六十七。贈侍中,謚曰敬。
其後著作郎虞預與丞相王導箋曰:「伏見前秘書、光祿大夫荀公,生於積德之族,少有儒雅之稱,歷位內外,在貴能降。蘇峻肆虐,乘輿失幸,公處嫌忌之地,有累卵之危,朝士為之寒心,論者謂之不免。而公將之以智,險而不懾,扶侍至尊,繾綣不離。雖無扶迎之勛,宜蒙守節之報。且其宣慈之美,早彰遠近,朝野之望,許以台司,雖未正位,已加儀同。至守終純固,名定闔棺,而薨卒之日,直加侍中。生有三槐之望,沒無鼎足之名,寵不增于前秩,榮不副于本望,此一時愚智所慷慨也。今承大弊之後,淳風頽散,苟有一介之善,宜在旌表之例,而況國之元老,志節若斯者乎!」不從。昇平四年,崧改葬,詔賜錢百萬,布五千匹。有二子:蕤、羡。蕤嗣。
蕤字令遠。起家秘書郎,稍遷尚書左丞。蕤有儀操風望,雅為簡文帝所重。時桓溫平蜀,朝廷欲以豫章郡封溫。蕤言于帝曰:「若溫復假王威,北平河洛,修復園陵,將何以加此!」於是乃止。轉散騎常侍、少府,不拜,出補東陽太守。除建威將軍、吳國內史。卒官。籍嗣位,至散騎常侍、大長秋。
羡字令則。清和有準。才年七歲,遇蘇峻難,隨父在石頭,峻甚愛之,恆置膝上。羡陰白其母,曰:「得一利刀子,足以殺賊。」母掩其口,曰:「無妄言!」年十五,將尚尋陽公主,羡不欲連婚帝室,仍遠遁去。監司追,不獲已,乃出尚公主,拜駙馬都尉。弱冠,與琅邪王洽齊名,沛國劉惔、太原王濛、陳郡殷浩並與交好。
驃騎將軍何充出鎮京口,請為參軍。穆帝又以為撫軍參軍,征補太常博士,皆不就。後拜秘書丞、義興太守。征北將軍褚裒以為長史。既到,裒謂佐吏曰:「荀生資逸群之氣,將有衝天之舉,諸君宜善事之。」尋遷建威將軍、吳國內史。除北中郎將、徐州刺史、監徐兗二州揚州之晉陵諸軍事、假節。殷浩以羡在事有能名,故居以重任。時年二十八,中興方伯,未有如羡之少者。羡至鎮,發二州兵,使參軍鄭襲戍準陰。羡尋北鎮準陰,屯田于東陽之石鱉。尋加監青州諸軍事,又領兗州刺史,鎮下邳。羡自鎮來朝,時蔡謨固讓司徒,不起,中軍將軍殷浩欲加大闢,以問于羡。羡曰:「蔡公今日事危,明日必有桓文之舉。」浩乃止。
及慕容俊攻段蘭于青州,詔使羡救之。俊將王騰、趙盤寇琅邪、鄄城,北境騷動。羡討之,擒騰,盤迸走。軍次琅邪,而蘭已沒,羡退還下邳,留將軍諸葛攸、高平太守劉莊等三千人守琅邪,參軍戴逯、蕭鎋二千人守泰山。是時,慕容蘭以數萬眾屯汴城,甚為邊害。羡自光水引汶通渠,至于東阿以征之。臨陣,斬蘭。帝將封之,羡固辭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