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懌嘗以白羽扇獻成帝,帝嫌其非新,反之。侍中劉劭曰:「柏梁雲構,大匠先居其下;管弦繁奏,夔牙先聆其音。懌之上扇,以好不以新。」後懌聞之,曰:「此人宜在帝之左右。」又嘗以毒酒餉江州刺史王允之。王允之覺其有毒,飲犬,犬斃,乃密奏之。帝曰:「大舅已亂天下,小舅復欲爾邪!」懌聞,遂飲鴆而卒,時年五十。贈侍中、衛將軍,謚曰簡。子統嗣。
統字長仁,少有令名,司空、太尉闢,皆不就。調補撫軍、會稽王司馬,出為建威將軍、寧夷護軍、尋陽太守。年二十九,卒,時人稱其才器,甚痛惜之。子玄之,官至宣城內史。
冰字季堅。兄亮以名德流訓,冰以雅素垂風,諸弟相率莫不好禮,為世論所重,亮常以為庾氏之寶。司徒闢,不就,征秘書郎。預討華軼功,封都鄉侯。王導請為司徒右長史,出補吳興內史。
會蘇峻作逆,遣兵攻冰,冰不能禦,便棄郡奔會稽。會稽內史王舒以冰行奮武將軍,距峻別率張健于吳中。時健黨甚眾,諸將莫敢先進。冰率眾擊健走之,於是乘勝西進,赴于京都。又遣司馬滕含攻賊石頭城,拔之。冰勛為多,封新吳縣侯,固辭不受。遷給事黃門侍郎,又讓不拜。司空郗鑒請為長史,不就。出補振威將軍、會稽內史。征為領軍將軍,又辭。尋入為中書監、揚州刺史、都督揚豫兗三州軍事、征虜將軍、假節。
是時王導新喪,人情恇然。冰兄亮既固辭不入,眾望歸冰。既當重任,經綸時務,不捨夙夜,賓禮朝賢,升擢後進,由是朝野注心,咸曰賢相。初,導輔政,每從寬惠,冰頗任威刑。殷融諫之,冰曰:「前相之賢,猶不堪其弘,況吾者哉!」范汪謂冰曰:「頃天文錯度,足下宜盡消禦之道。」冰曰:「玄象豈吾所測,正當勤盡人事耳。」又隱實戶口,料出無名萬餘人,以充軍實。詔復論前功,冰上疏曰:「臣門戶不幸,以短才贊務,釁及天庭,殃流邦族,若晉典休明,夷戮久矣。而于時顛沛,刑憲暫墜,遂令臣等復得為時陳力。徇國之臣,因之而奮,立功于大罪之後,建義于顛覆之餘,此是臣等所以復得視息于天壤,王憲不復必明於往愆也。此之厚幸,可謂弘矣,豈復得計勞納封,受賞司勛哉!願陛下曲降靈澤,哀恕由中,申命有司,惠臣所乞,則愚臣之願于此畢矣。」許之。
成帝疾篤,時有妄為中書符,敕宮門宰相不得前,左右皆失色。冰神氣自若,曰:「是必虛妄。」推問,果詐,眾心乃定。進號左將軍。康帝即位,又進車騎將軍。冰懼權盛,乃求外出。會弟翼當伐石季龍,於是以本號除都督江荊寧益梁交廣七州豫州之四郡軍事、領江州刺史、假節,鎮武昌,以為翼援。冰臨發,上疏曰:
臣因循家寵,冠冕當世,而志無殊操,量不及遠。頃皇家多難,釁故頻仍,朝望國器,與時殲落,遂令天眷下墜,降及臣身。俯仰伏事,于今五年。上不能光贊聖猷,下不能緝熙政道,而陛下遇之過分,求之不已,復策敗駕之駟,以冀萬里之功,非天眷之隆,將何以至此!是以敢竭狂瞽,以獻血誠,願陛下暫屏旒纊,以弘聽納。
今強寇未殄,戎車未戢,兵弱於郊,人疲于內,寇之侵逸,未可量也;黎庶之困,未之安也;群才之用,未之盡也。而陛下崇高,事與下隔,視聽察覽,必寄之群下。群下宜忠,不引不進;百司宜勤,不督不勸。是以古之帝王勤於降納,雖日總萬機,猶兼聽將相;或借訟輿人,或求謗芻蕘,良有以也。況今日之弊,開闢之極,而陛下曆數屬當其運,否剝之難嬰之聖躬,普天所以痛心于既往而傾首于將來者也。實冀否終而泰,屬運在今。誠願陛下弘天覆之量,深地載之厚,宅沖虛以為本,勤訓督以為務。廣引時彥,詢於政道,朝之得失必關聖聽,人之情偽必達天聰。然後覽其大當,以總國綱,躬儉節用,堯舜豈遠!大布之衣,衛文何人!是以古人有云:「非知之難,行之難;非行之難,安之難也。」願陛下既思日側于勞謙,納其起予之情,則天下幸甚矣。臣朝夕伏膺,猶不能暢,臨疏徘徊,不覺辭盡。
頃之,獻皇后臨朝,征冰輔政,冰辭以疾篤。尋而卒,時年四十九。冊贈侍中、司空,謚曰忠成,祠以太牢。
冰天性清慎,常以儉約自居。中子襲嘗貸官絹十匹,冰怒,捶之,市絹還官。臨卒,謂長史江[A
170]曰:「吾將逝矣,恨報國之志不展,命也如何!死之日,斂以時服,無以官物也。」及卒,無絹為衾。又室無妾媵,家無私積,世以此稱之。冰七子:希、襲、友、藴、倩、邈、柔。
希字始彥。初拜秘書郎,累遷司徒右長史、黃門侍郎、建安太守,未拜,復為長史兼右衛將軍,遷侍中,出為輔國將軍、吳國內史。希既後之戚屬,冰女又為海西公妃,故希兄弟並顯貴。太和中,希為北中郎將、徐兗二州刺史,藴為廣州刺史,並假節,友東陽太守,倩太宰長史,邈會稽王參軍,柔散騎常侍。倩最有才器,桓溫深忌之。
初,慕容厲圍梁父,斷澗水,太山太守諸葛攸奔鄒山,魯、高平等數郡皆沒,希坐免官。頃之,征為護軍將軍。希怒,固辭。希初免時,多盜北府軍資,溫諷有司劾之,復以罪免,遂客于晉陵之暨陽。初,郭璞筮冰云:「子孫必有大禍,唯用三陽可以有後。」故希求鎮山陽,友為東陽,家于暨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