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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歷驃騎王導長史,遷太子中庶子。及在東宮,深見寵遇,太子與為布衣之交。數陳規諷,又獻《侍臣箴》,甚有弘益。時太子起西池樓觀,頗為勞費,嶠上疏以為朝廷草創,巨寇未滅,宜應儉以率下,務農重兵,太子納焉。王敦舉兵內向,六軍敗績,太子將自出戰,嶠執鞚諫曰:「臣聞善戰者不怒,善勝者不武,如何萬乘儲副而以身輕天下!」太子乃止。
明帝即位,拜侍中,機密大謀皆所參綜,詔命文翰亦悉豫焉。俄轉中書令。嶠有棟樑之任,帝親而倚之,甚為王敦所忌,因請為左司馬。敦阻兵不朝,多行陵縱,嶠諫敦曰:「昔周公之相成王,勞謙吐握,豈好勤而惡逸哉!誠由處大任者不可不爾。而公自還輦轂,入輔朝政,闕拜覲之禮,簡人臣之儀,不達聖心者莫不於邑。昔帝舜服事唐堯,伯禹竭身虞庭,文王雖盛,臣節不愆。故有庇人之大德,必有事君之小心,俾方烈奮乎百世,休風流乎萬祀。至聖遺軌,所不宜忽。願思舜、禹、文王服事之勤,惟公旦吐握之事,則天下幸甚。」敦不納。嶠知其終不悟,於是謬為設敬,綜其府事,干說密謀,以附其欲。深結錢鳳,為之聲譽,每曰:「錢世儀精神滿腹。」嶠素有知人之稱,鳳聞而悅之,深結好於嶠。會丹陽尹缺,嶠說敦曰:「京尹輦轂喉舌,宜得文武兼能,公宜自選其才。若朝廷用人,或不盡理。」敦然之,問嶠誰可作者。嶠曰:「愚謂錢鳳可用。」鳳亦推嶠,嶠偽辭之。敦不從,表補丹陽尹。嶠猶懼錢鳳為之奸謀,因敦餞別,嶠起行酒,至鳳前,鳳未及飲,嶠因偽醉,以手版擊鳳幘墜,作色曰:「錢鳳何人,溫太真行酒而敢不飲!」敦以為醉,兩釋之。臨去言別,涕泗橫流,出閣復入,如是再三,然後即路。及發後,鳳入說敦曰:「嶠于朝廷甚密,而與庾亮深交,未必可信。」敦曰:「太真昨醉,小加聲色,豈得以此便相讒貳。」由是鳳謀不行,而嶠得還都,乃具奏敦之逆謀,請先為之備。
及敦構逆,加嶠中壘將軍、持節、都督東安北部諸軍事。敦與王導書曰:「太真別來幾日,作如此事!」表誅奸臣,以嶠為首。募生得嶠者,當自拔其舌。及王含、錢鳳奄至都下,嶠燒硃雀桁以挫其鋒,帝怒之,嶠曰:「今宿衛寡弱,徵兵未至,若賊豕突,危及社稷,陛下何惜一橋。」賊果不得渡。嶠自率眾與賊夾水戰,擊王含,敗之,復督劉遐追錢鳳于江寧。事平,封建寧縣開國公,賜絹五千四百匹,進號前將軍。
時制王敦綱紀除名,參佐禁固,嶠上疏曰:「王敦剛愎不仁,忍行殺戮,親任小人,疏遠君子,朝廷所不能抑,骨肉所不能間。處其朝者恆懼危亡,故人士結舌,道路以目,誠賢人君子道窮數盡,遵養時晦之辰也。且敦為大逆之日,拘錄人士,自免無路,原其私心,豈遑晏處,如陸玩、羊曼、劉胤、蔡謨、郭璞常與臣言,備知之矣。必其凶悖,自可罪人斯得;如其枉入奸黨,宜施之以寬。加以玩等之誠,聞于聖聽,當受同賊之責,實負其心。陛下仁聖含弘,思求允中;臣階緣博納,干非其事,誠在愛才,不忘忠益。」帝從之。
是時天下凋弊,國用不足,詔公卿以下詣都坐論時政之所先,嶠因奏軍國要務。其一曰:「祖約退舍壽陽,有將來之難。今二方守禦,為功尚易。淮泗都督,宜竭力以資之。選名重之士,配徵兵五千人,又擇一偏將,將二千兵,以益壽陽,可以保固徐豫,援助司土。」其二曰:「一夫不耕,必有受其饑者。今不耕之夫,動有萬計。春廢勸課之制,冬峻出租之令,下未見施,惟賦是聞。賦不可以己,當思令百姓有以殷實。司徒置田曹掾,州一人,勸課農桑,察吏能否,今宜依舊置之。必得清恪奉公,足以宣示惠化者,則所益實弘矣。」其三曰:「諸外州郡將兵者及都督府非臨敵之軍,且田且守。又先朝使五校出田,今四軍五校有兵者,及護軍所統外軍,可分遣二軍出,並屯要處。緣江上下,皆有良田,開荒須一年之後即易。且軍人累重者在外,有樵採蔬食之人,於事為便。」其四曰:「建官以理世,不以私人也。如此則官寡而材精。周制六卿蒞事,春秋之時,入作卿輔,出將三軍。後代建官漸多,誠由事有煩簡耳。然今江南六州之土,尚又荒殘,方之平日,數十分之一耳。三省軍校無兵者,九府寺署可有並相領者,可有省半者,粗計閒劇,隨事減之。荒殘之縣,或同在一城,可併合之。如此選既可精,祿俸可優,令足代耕,然後可責以清公耳。」其五曰:「古者親耕藉田以供粢盛,舊置藉田、廩犧之官。今臨時市求,既上黷至敬,下費生靈,非所以虔奉宗廟蒸嘗之旨。宜如舊制,立此二官。」其六曰:「使命愈遠,益宜得才,宣揚王化,延譽四方。人情不樂,遂取卑品之人,虧辱國命,生長患害。故宜重其選,不可減二千石見居二品者,」其七曰:「罪不相及,古之制也。近者大逆,誠由凶戾。凶戾之甚,一時權用。今遂施行,非聖朝之令典,宜如先朝除三族之制。」議奏,多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