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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帝既聞續沒,下詔曰:「邵續忠烈在公,義誠慷慨,綏集荒余,憂國亡身。功勛未遂,不幸陷沒,朕用悼恨于懷。所統任重,宜時有代。其部曲文武,已共推其息緝為營主。續之忠誠,著于公私,今立其子,足以安眾,一以續本位即授緝,使總率所統,效節國難,雪其家仇。」
季龍遣使送續于勒,勒使使徐光讓之曰:「國家應符撥亂,八表宅心,遺晉怖威,遠竄揚越。而續蟻封海阿,跋扈王命,以夷狄不足為君邪?何無上之甚也!國有常刑,于分甘乎?」續對曰:「晉末饑亂,奔控無所,保合鄉宗,庶全老幼。屬大王龍飛之始,委命納質,精誠無感,不蒙慈恕。言歸遺晉,仍荷寵授,誓盡忠節,實無二心。且受彼厚榮,而復二三其趣者,恐亦不容于明朝矣。周文生於東夷,大禹出於西羌,帝王之興,蓋惟天命所屬,德之所招,當何常邪!伏惟大王聖武自天,道隆虞夏,凡在含生,孰不延首神化,恥隔皇風,而況囚乎!使囚去真即偽,不得早叩天門者,大王負囚,囚不負大王也。釁鼓之刑,囚之恆分,但恨天實為之,謂之何哉!」勒曰:「其言慨至,孤愧之多矣。夫忠於其君者,乃吾所求也。」命張寶延之於館,厚撫之,尋以為從事中郎。今自後諸克敵擒俊,皆送之,不得輒害,冀獲如續之流。
初,季龍之攻續也,朝廷有王敦之逼,不遑救恤。續既為勒所執,身灌園鬻菜,以供衣食。勒屢遣察之,嘆曰;「此真高人矣。不如是,安足貴乎!」嘉其清苦,數賜谷帛。每臨朝嗟嘆,以勵群官。
續被獲之後,存及竺、緝等與匹磾嬰城距寇,而帝又假存揚武將軍、武邑太守。勒屢遣季龍攻之,戰守疲苦,不能自立。久之,匹磾及其弟文鴦與竺、緝等悉見獲,惟存得潰圍南奔,在道為賊所殺。續竟亦遇害。
李矩,字世回,平陽人也。童齔時,與群兒聚戲,便為其率,計畫指授,有成人之量。及長,為吏,送故縣令于長安,征西將軍梁王肜以為牙門。伐氐齊萬年有殊功,封東明亭侯。還為本郡督護。太守宋冑欲以所親吳畿代之,矩謝病去。畿恐矩復還,陰使人刺矩,會有人救之,故得免。屬劉元海攻平陽,百姓奔走,矩素為鄉人所愛,乃推為塢主,東屯滎陽,後移新鄭。
矩勇毅多權略,志在立功,東海王越以為汝陰太守。永嘉初,使矩與汝南太守袁孚率眾修洛陽千金堨,以利運漕。及洛陽不守,太尉荀籓奔陽城,衛將軍華薈奔成皋。時大饑,賊帥侯都等每略人而食之,籓、薈部曲多為所啖。矩討都等滅之,乃營護籓、薈,各為立屋宇,輸谷以給之。及籓承製,建行台,假矩滎陽太守。矩招懷離散,遠近多附之。
石勒親率大眾襲矩,矩遣老弱入山,令所在散牛馬,因設伏以待之。賊爭取牛馬。伏發,齊呼,聲動山谷,遂大破之,斬獲甚眾,勒乃退。籓表元帝,加矩冠軍將軍,軺車幢蓋,進封陽武縣侯,領河東、平陽太守。時饑饉相仍,又多疫癘,矩垂心撫卹,百姓賴焉。會長安群盜東下,所在多虜掠,矩遣部將擊破之,盡得賊所略婦女千餘人。諸將以非矩所部。欲遂留之。矩曰:「俱是國家臣妾,焉有此彼此!」乃一時遣之。
時劉琨所假河內太守郭默為劉元海所逼,乞歸於矩,矩將使其甥郭誦迎致之,而不敢進。會劉琨遣參軍張肇,率鮮卑范勝等五百餘騎往長安,屬默被圍,道路不通,將還依邵續,行至矩營,矩謂肇曰:「默是劉公所授,公家之事,知無不為。」屠各舊畏鮮卑,遂邀肇為聲援,肇許之。賊望見鮮卑,不戰而走。誦潛遣輕舟濟河,使勇士夜襲懷城,掩賊留營,又大破之。默遂率其屬歸於矩。後劉聰遣從弟暢步騎三萬討矩,屯于韓王故壘,相去七里,遣使招矩。時暢卒至,矩未暇為備,遣使奉牛酒詐降于暢,潛匿精勇,見其老弱。暢不以為虞,大饗渠帥,人皆醉飽。矩謀夜襲之,兵士以賊眾,皆有懼色。矩令郭誦禱鄭子產祠曰:「君昔相鄭,惡鳥不鳴。凶胡臭羯,何得過庭!」使巫揚言:「東里有教,當遣神兵相助。」將士聞之,皆踴躍爭進。乃使誦及督選楊璋等選勇敢千人,夜掩暢營,獲鎧馬甚多,斬首數千級,暢僅以身免。
先是,郭默聞矩被攻,遣弟芝率眾援之。既而聞破暢,芝復馳來赴矩。矩乃與芝馬五百匹,分軍為三道,夜追賊,復大獲而旋。
先是,聰使其將趙固鎮洛陽,長史周振與固不協,密陳固罪。矩之破暢也,帳中得聰書,敕暢平矩訖,過洛陽,收固斬之,便以振代固。矩送以示固,固即斬振父子,遂率騎一千來降,矩還令守洛。後數月,聰遣其太子粲率劉雅生等步騎十萬屯孟津北岸,分遣雅生攻趙固于洛。固奔陽城山,遣弟告急,矩遣郭誦屯洛口以救之。誦使將張皮簡精卒千人夜渡河。粲候者告有兵至,粲恃其眾,不以為虞。既而誦等奄至,十道俱攻,粲眾驚擾,一時奔潰,殺傷太半,因據其營,獲其器械軍資不可勝數。及旦,粲見皮等人少,更與雅生悉餘眾攻之,苦戰二十餘日不能下。矩進救之,使壯士三千泛舟迎皮。賊臨河列陣,作長鈎以鈎船,連戰數日不得渡。矩夜遣部將格增潛濟入皮壘,與皮選精騎千餘,而殺所獲牛馬,焚燒器械,夜穴圍而出,奔武牢。聰追之,不及而退。聰因憤恚,發病而死。帝嘉其功,除矩都督河南三郡軍事、安西將軍、滎陽太守,封修武縣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