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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書 下 - 39 / 458
中國古代史類 / 房玄齡 / 本書目錄
  

晉書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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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或曰:「吳、蜀脣齒之國也,夫蜀滅吳亡,理則然矣。」夫蜀,蓋籓援之與國,而非吳人之存亡也。其郊境之接,重山積險,陸無長轂之徑;川厄流迅,水有驚波之艱。雖有鋭師百萬,啟行不過千夫;軸轤千里,前驅不過百艦。故劉氏之伐,陸公喻之長蛇,其勢然也。昔蜀之初亡,朝臣異謀,或欲積石以險其流,或欲機械以禦其變。天子總群議以諮之大司馬陸公,公以四瀆天地之所以節宣其氣,固無可遏之理,而機械則彼我所共,彼若棄長技以就所屈,即荊、楚而爭舟楫之用,是天讚我也,將謹守峽口以待擒耳。逮步闡之亂,憑寶城以延強寇,資重幣以誘群蠻。于時大邦之眾,雲翔電發,懸旍江介,築壘遵渚,衿帶要害,以止吳人之西,巴、漢舟師,沿江東下。陸公偏師三萬,北據東坑,深溝高壘,按甲養威。反虜宛跡待戮,而不敢北窺生路,強寇敗績宵遁,喪師太半。分命鋭師五千,西禦水軍,東西同捷,獻俘萬計。信哉賢人之謀,豈欺我哉!自是烽燧罕驚,封域寡虞。陸公沒而潛謀兆,吳釁深而六師駭。夫太康之役,眾未盛乎曩日之師;廣州之亂,禍有愈乎向時之難,而邦家顛覆,宗廟為墟。嗚呼!「人之雲亡,邦國殄瘁」,不其然歟!

《易》曰「湯、武革命順乎天」,或曰「亂不極則治不形」,言帝王之因天時也。古人有言曰「天時不如地利」,《易》曰「王侯設險以守其國」,言為國之恃險也。又曰「地利不如人和」,「在德不在險」,言守險之在人也。吳之興也,參而由焉,孫卿所謂合其參者也。及其亡也,恃險而已,又孫卿所謂舍其參者也。夫四州之萌非無眾也,大江以南非乏俊也,山川之險易守也,勁利之器易用也,先政之策易修也,功不興而禍遘何哉?所以用之者失也。故先王達經國之長規,審存亡之至數,謙己以安百姓,敦惠以致人和,寬沖以誘俊乂之謀,慈和以結士庶之愛。是以其安也,則黎元與之同慶,及其危也,則兆庶與之同患。安與眾同慶,則其危不可得也;危與下同患,則其難不足血阝也。夫然,故能保其社稷而固其土宇,《麥秀》無悲殷之思,《黍離》無愍周之感也。


  

至太康末,與弟雲俱入洛,造太常張華。華素重其名,如舊相識,曰:「伐吳之役,利獲二俊。」又嘗詣侍中王濟,濟指羊酪謂機曰:「卿吳中何以敵此?」答云:「千里蒓羹,未下鹽豉。」時人稱為名對。張華薦之諸公。後太傅楊駿闢為祭酒。會駿誅,累遷太子洗馬、著作郎。范陽盧志于眾中問機曰:「陸遜、陸抗于君近遠?」機曰:「如君于盧毓、盧廷。」志默然。既起,雲謂機曰:「殊邦遐遠,容不相悉,何至于此!」機曰:「我父祖名播四海,寧不知邪!」議者以此定二陸之優劣。

吳王晏出鎮淮南,以機為郎中令,遷尚書中兵郎,轉殿中郎。趙王倫輔政,引為相國參軍。豫誅賈謐功,賜爵關中侯。倫將篡位,以為中書郎。倫之誅也,齊王冏以機職在中書,九錫文及禪詔疑機與焉,遂收機等九人付廷尉。賴成都王穎、吳王晏並救理之,得減死徙邊,遇赦而止。

初機有駿犬,名曰黃耳,甚愛之。既而覊寓京師,久無家問,笑語犬曰:「我家絶無書信,汝能賫書取消息不?」犬搖尾作聲。機乃為書以竹筒盛之而系其頸,犬尋路南走,遂至其家,得報還洛。其後因以為常。時中國多難,顧榮、戴若思等咸勸機還吳,機負其才望,而志匡世難,故不從。

冏既矜功自伐,受爵不讓,機惡之,作《豪士賦》以刺焉。其序曰:


  
夫立德之基有常,而建功之路不一。何則?修心以為量者存乎我,因物以成務者係乎彼。存乎我者,隆殺止乎其域;繫乎彼者,豐約惟所遭遇。落葉俟微飆以隕,而風之力蓋寡;孟嘗遭雍門以泣,而琴之感以末。何哉?欲隕之葉無所假烈風,將墜之泣不足煩哀響也。是故苟時啟于天,理盡於人,庸夫可以濟聖賢之功,鬥筲可以定烈士之業。故曰「才不半古,功已倍之」,蓋得之於時世也。歷觀今古,徼一時之功而居伊、周之位者有矣。

夫我之自我,智士猶嬰其累;物之相物,昆蟲皆有此情。夫以自我之量而挾非常之勛,神器暉其顧眄,萬物隨其俯仰,心玩居常之安,耳飽從諛之說,豈識乎功在身外,任出才表者哉!且好榮惡辱,有生之所大期,忌盈害上,鬼神猶且不免,人主操其常柄,天下服其大節,故曰天可仇乎。而時有玄服荷戟,立乎廟門之下,援旗誓眾,奮于阡陌之上,況乎世主制命,自下裁物者乎!廣樹恩不足以敵怨,勤興利不足以補害,故曰代大匠斫者必傷其手。且夫政由寧氏,忠臣所以慷慨;祭則寡人,人主所不久堪。是以君奭怏怏,不悅公旦之舉;高平師師,側目博陸之勢。而成王不遣嫌吝于懷,宣帝若負芒刺于背,非其然者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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