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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軾謹昧死再拜皇帝陛下。臣伏以今月初五日南至,文武百僚入賀,所以賀一陽來複也。謹按《易·復卦》:「雷在地中復,先王以至日閉關,商旅不行,後不省方。」說《易》者曰:乾,六陽之氣也。為十一月、為十二月、為正月、為二月、為三月、為四月。而乾之陽復矣。陽極則陰生,陰生則夏至矣。坤,六陰之氣也。為五月、為六月、為七月、為八月、為九月、為十月。而坤之陰極矣。陰極則陽生,陽生則冬至矣。自太極分為二儀,二儀分為四象,四象分為十二月,十二月分為三百六十五日。五日為一候,分為七十二侯,三候為一氣,分為二十四氣。上為日月星辰,下為山川草木鳥獸蟲魚,不出此陰陽之氣升降而已。惟人也,全天地十干之氣,十月而成形,故能天能地能人,一消一息,一呼一吸,晝夜與天地相通,差舛毫忽,則邪之氣干之矣。故于冬至一陽之生也,五陰在上,五陽在伏,而一陽初生於伏之下,其氣至微,其兆,可以靜而不動,可以嗇養而不可以發宣。故《乾》之初九爻曰:「潛龍勿用。」孔子曰:「陽在下也。」言陽氣方潛于下,未可以用也。先王於是日閉關,商旅不行,後不省方。關者,門戶所由以闔闢也。商旅者,動以利心也,後者,凡居人上者謂之群後,所以治事者也。方者,事也。門戶不開,則微陽閉而不出也。利心不動,則外物感而不應也。方事不省,則視聽收而不發也。先王奉若天道,如此之密,用之於國,則安靜而不勞,用之於身,則沖和而不竭。昔者伏羲、神農、黃帝、堯、舜皆得此道。臣敢因至日以獻。伏乞聖慈留神省覽,實社稷無疆之福。
【任兵部尚書乞外郡札子】
臣向在揚州,蒙恩除臣今任。臣于本州及沿路附遞入文字辭免,準聖旨札子指揮,為已差充鹵簿使,大禮日迫,不許遷延。臣以此不敢堅辭,尋于南京附遞奏,乞候過南郊,依前除臣一郡。今來已過郊禮。伏乞檢會累次奏狀,除臣知越州一次。取進止。
【辭兩職並乞郡札子】
臣近奏乞越州。伏蒙聖恩,降詔不允。續準閣門告報,已除臣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守禮部尚書。聞命悸恐,不知所措。臣本以寵祿過分,衰病有加,故求外補,實欲自便,而榮名驟進,兩職薦加,不獨于臣有非據之羞,亦恐朝廷無以待有勞之士,豈徒內愧,必致人言。伏望聖慈特賜追寢,仍乞檢會前奏,除臣一郡。若越州無闕,乞自朝廷除授。取進止。
【第二札子】
臣近奏乞辭免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守禮部尚書恩命,仍乞檢會前奏,除臣一郡。蒙降詔不允。聖恩隆厚,天旨丁寧,顧臣何人,敢守微意。但本緣請外,更蒙升擢,兼帶兩職,近歲所無,有何勞能,被此光寵。欲乞追寢新命,令臣且依舊供職,則臣更不敢請郡。若朝廷必欲臣受此職名,即乞除臣一重難邊郡,令臣儘力報稱,猶可少安。臣非敢自謂知兵,若朝廷有開邊伐國之謀,求深入敢戰之帥,則非臣所能辦。若欲保境安民,宣佈威信,使吏士用命,無所失亡,則承乏之際,猶可備數。伏望朝廷于此二者擇一以處臣。非獨在臣分義當然,亦朝廷名器不為虛授。取進止。
【辭免兼侍讀札子】
臣近準閣門告報,已降告命,除臣兼侍讀者。臣以迂愚,本無學術,出從吏役,益復空疏。竊位禁林,已難久處,而況天縱之學,已集大成,非臣孱微所可仰望。伏望聖慈追寢成命以授能者。所有告命,未敢祗受。取進止。
【赴英州乞舟行狀】
臣軾言。所準誥命,落兩職,追一官,謫守嶺南小郡。臣尋火急治裝,星夜上道,今已行次濠州。而自聞命已來,憂悸成疾,兩目昏障,僅分道路。左手不仁,右臂緩弱,六十之年,頭童齒豁,疾病如此,理不久長。而所負罪名至重,上孤恩義,下愧平生,悸傷血氣,憂隔飲食,所以疾病有加無瘳。加以素來不善治生,祿賜所得,隨手耗盡,道路之費,囊橐已空。臣本作陸行,日夜奔馳,速于赴任,而疾病若此,資用不繼,英州接人,卒未能至,定州送人,不肯前去,僱人買馬之資,無所從出。道盡途窮,譬如中流失舟,抱一浮木,恃此為命,而木將沉,臣之衰危亦云極矣。竊伏思唸得罪以來,三改謫命,聖恩保全,終付一郡。豈期聖主至仁至明,尚念八年經筵之舊臣,意欲全其性命乎?臣若強衰病之餘生,犯三伏之毒暑,陸走炎荒四千餘里,則僵仆中途,死於逆旅之下,理在不疑。雖罪累之重,不足多惜,而死非其道,則非仁聖不殺全育之意也。輒已分散骨肉,令長子帶往近地,躬耕就食,臣只帶家屬數人,前去汴泗之間,乘舟泛江,倍道而行,至南康軍出陸赴任。所貴醫藥粥食,不至大段失所。臣竊揣自身,多病早衰,氣息僅屬,必無生還之道。然尚延晷刻於舟中,畢餘生于治所,雖以瘴癘死於嶺表,亦所甘心,比之陸行斃于中道,稿葬路隅,常為覊鬼,則猶有間矣。恭惟聖主之德,下及昆蟲,以臣曾經親近任使,必不欲置之死地,所以輒為舟行之計。敢望天慈,少加憫惻。臣無任。
【乞越州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