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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聖人,將有為也,必先處晦而觀光,處靜而觀動】,則萬物之情,畢陳于前。不過數年,自然知利害之真,識邪正之實,然後應物而作,故作無不成。臣敢以小事譬之。夫操舟者常患不見水道之曲折,而水濱之立觀者常見之。何則?操舟者身寄於動,而立觀者常靜故也。弈棋者勝負之形,雖國工有所不盡,而袖手旁觀者常盡之。何則?弈者有意于爭,而旁觀者無心故也。若人主常靜而無心,天下其孰能欺之?漢景帝即位之初,首用晁錯,更易法令,黜削諸侯,遂成七國之變。景帝往來兩宮間,寒心者數月,終身不敢復言兵。武帝即位未幾,遂欲用兵鞭撻四夷,兵連禍結,三十餘年,然後下哀痛詔,封宰相為富民侯。臣以此知古者英睿之君,勇于立事,未有不悔者也。景帝之悔速,故變而復安。武帝之悔遲,故幾至于亂。雖遲速安危小異,然比之常靜無心,終始不悔如孝文帝者,不可同年而語矣。今陛下聖智絶人,春秋鼎盛。臣願虛心循理,一切未有所為,默觀庶事之利害與群臣之邪正,以三年為期。俟得利害之真,邪正之實,然後應物而作。使既作之後,天下無恨,陛下亦無悔,上下同享太平之利。則雖盡南山之竹,不足以紀聖功,兼三宗之壽,不足以報聖德。由此觀之,陛下之有為,惟憂太早,不患稍遲,亦已明矣。
臣又聞為政如用藥方,今天下雖未大治,實無大病。古人云:「有病不治,常得中醫。」雖未能盡除小疾,然賢于誤服惡藥、覬萬一之利而得不救之禍者遠矣。臣恐急進好利之臣,輒勸陛下輕有改變,故輒進此說,敢望陛下深信古語,且守中醫安穩萬全之策,勿為惡藥所誤,實社稷宗廟之利,天下幸甚。臣不勝忘身憂國之心,冒死進言。謹錄奏聞,伏候敕旨。
【乞降度牒修定州禁軍營房狀】
元八年十月某日,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左朝奉郎知定州蘇軾狀奏。臣伏見定州近歲軍政不嚴,邊備小弛,事不可悉數,請舉一二。如甲仗庫子軍人張全,一年之間,持仗入庫,前後盜銅鑼十二面,監官明知,並不申舉。又有帳設什物庫子軍人田平等,二年之間,盜帳設什物八百餘件,銀二百五十餘兩,恣意典賣。軍城寨人戶采斫禁山,開耕為田,公然起稅,住坐者一百八十餘家。城中有開櫃坊人百餘戶,明出牌榜,召軍民賭博。若此之類,未易悉數。是致法令不行,禁軍日有逃亡,聚為盜賊,民不安居。
臣到任以來,備見其事,然不欲驟行峻治,但因事行法,無所貸舍。其上件張全、田平等,皆以付獄按治。侵斫禁山人逐次舉覺,依法勘斷張德等九人。其多年侵耕已成永業者,別作擘劃處置,申樞密院次,開櫃坊人出榜,召人告捉。有王京等四十家,陳首改業,其餘並走出州界。軍民自此稍知有朝廷法令,逃軍衰少,賊盜亦稀。
臣近令所闢幕官李之儀、孫敏行遍往諸營點檢,據逐官回申,營房大段損壞,不庇風雨,非惟久不修葺,蓋是元初創造,材植怯弱,人工因循,多是兩椽小屋,偷地蓋造,椽柱腐爛,大半無瓦,一床一灶之外,轉動不得。之儀等又點檢得諸營軍號,例皆暗敝,妻子凍餒,十有五六。臣尋體問得,蓋是將校不法,乞取斂掠,坐放債負。身既不正,難以戢下,是致諸軍公然飲博逾濫。三事不禁,雖上禁軍無不貧困,輕生犯法,靡所不至。若不按發其太甚者,無以警眾革弊。已體量得雲翼指揮使孫貴,到營四個月,前後斂掠一十一度,計入己臓九十八貫八百文。已送司理院枷項根勘去訖。
臣既目睹偷弊,理合葺治犯法之人,絲毫無貸。即須恤其有無,同其苦樂。豈可身居大廈,而使士卒終年處于偷地破屋之中,上漏下濕,不安其家?輒已差將官李巽、錢春卿、劉世孫將帶人匠,遍詣諸營,逐一檢計合修去處,具合用材料人工,估見的確錢數。仍差本司準備勾當供奉官石異躬親再行覆檢到,除與逐將所檢合修營房間架材木等並同外,又據本官檢料到,更合修蓋營房一十六間,謹具畫一奏聞如後。
一、河北第一將,檢計到本將下所管定州住營馬步禁軍八指揮,合行修蓋營房共四千一百一十七間,據合用材植物料紐估到,計使價錢一萬七千六百九貫六百八十文省。
一、河北第二將,檢計到本將下所管定州住營房馬步禁軍八指揮,合行修蓋營房共三千七百二十間,據合用材植物料紐估到,計使價錢一萬五千五貫二百八十一文省。
一、檢計到不隷將下所管定州營步軍振武第四十五指揮,合行修蓋營房一百一十八間,併合添井眼,據合用材植物料紐估到,計使價錢五百五十八貫一百六十七文省。
一、本司準備勾當供奉官石異檢料,更合修蓋第一、第二將下諸軍營房共一十六間,據合用材植物料紐估到,計使價錢七十四貫六百一十二文省。
右謹件如前。臣竊謂上件合用錢數,雖當破系省錢,又緣河北轉運司,近年財賦窘迫,必難支破。伏望聖慈深念河朔為諸路要重,而定武控扼強鄰,又為河北屏捍,所屯兵馬,理當加意葺治。其上件營房,不可不于今年秋冬便行修蓋。欲乞特出聖斷,支賜空名度牒一百七十一道,委本司召人出賣,一面置場和買材料,燒造磚瓦,和僱人匠,節次不住修蓋施行。所有逐將及本司準備勾當官石異檢計至諸軍合蓋營房間架材植物料等細數文狀四本,繳進在前。謹錄奏聞,伏候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