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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興,昭義節度使李筠叛命,遣其將劉繼沖、判官孫孚奉表稱臣,執其監軍周光遜、李廷玉送於太原,乞兵為援。承鈞欲謀于契丹,繼沖道筠意,請無用契丹兵。承鈞即率其國兵自將出團柏谷,群臣餞之汾水。仆射趙華曰:「李筠舉事輕易,陛下不圖成敗,空國興師,臣實憂之。」承鈞至太平驛,封筠隴西郡王。筠見承鈞儀衛不備,非如王者,悔臣之,筠因自陳受周氏恩,不忍背德。而承鈞與周世仇也,聞筠言亦不悅。遣宣徽使盧贊監其軍,筠心益不平,與贊多不葉,承鈞遣宰相衛融和解之。
已而筠敗死,衛融被執至京師,太祖皇帝問融承鈞所以助筠反狀,融言不遜,太祖命以鐵楇擊其首,流血被面,融呼曰:「臣得死所矣!」太祖顧左右曰:「此忠臣也。」釋之,命以良藥傅其瘡。遣融致書於承鈞,求周光遜等,約亦歸融太原。承鈞不報,融遂留京師。承鈞謂趙華曰:「不聽公言,幾至于敗。然失衛融、盧贊,吾以為恨爾。」
承鈞由此益重儒者,以抱腹山人郭無為參議國政。無為,棣州人,方顙鳥喙,好學多聞,善談辯。嘗衣褐為道士,居武當山。周太祖討李守貞于河中,無為詣軍門上謁,詢以當世之務,太祖奇之。或謂太祖曰:「公為漢大臣,握重兵居外,而延縱橫之士,非所以防微慮遠之道也。」由是太祖不納。無為去,隱抱腹山。承鈞內樞密使段常識之,薦其材,承鈞以諫議大夫召之,遂以為相。五年,宿衛殿直行首王隱、劉紹、趙鸞等謀作亂,事覺被誅,其詞連段常,乃罷常樞密為汾州刺史,縊殺之。
自旻世凡舉事必稟契丹,而承鈞之立多略。契丹遣使者責承鈞改元、援李筠、殺段常不以告,承鈞惶恐謝罪。使者至契丹輒見留,承鈞奉之愈謹,而契丹待承鈞益薄。承鈞自李筠敗而失契丹之援,無復南侵之意。地狹產薄,以歲輸契丹,故國用日削,乃拜五台山僧繼顒為鴻臚卿。繼顒,故燕王劉守光之子,守光之死,以孽子得不殺,削髮為浮圖,後居五台山,為人多智,善商財利,自旻世頗以賴之。繼顒能講《華嚴經》,四方供施,多積畜以佐國用。五台當契丹界上,繼顒常得其馬以獻,號「添都馬」,歲率數百匹。又于柏谷置銀冶,募民鑿山取礦,烹銀以輸,劉氏仰以足用,即其冶建寶興軍。繼顒後累官至太師、中書令,以老病卒,追封定王。
太祖皇帝嘗因界上諜者謂承鈞曰:「君家與周氏為世仇,宜其不屈,今我與爾無所間,何為困此一方之人也?若有志于中國,宜下太行以決勝負。」承鈞遣諜者覆命曰:「河東土地兵甲,不足以當中國之十一;然承鈞家世非叛者,區區守此,蓋懼漢氏之不血食也。」太祖哀其言,笑謂諜者曰:「為我語承鈞,開爾一路以為生。」故終其世不加兵。
承鈞立十三年病卒,其養子繼恩立。
繼恩本姓薛氏,父釗為卒,旻以女妻之,生繼恩。漢高祖以釗婿也,除其軍籍,置之門下。釗無材能,高祖衣食之而無所用。妻以旻女常居中,釗罕得見,釗常怏怏,因醉拔佩刀刺之,傷而不死,釗即自裁。旻女後適何氏,生子繼元,而何氏及旻女皆卒。旻以其子承鈞無子,乃以二子命承鈞養為子。承鈞立,以繼恩為太原尹。承鈞嘗謂郭無為曰:’繼恩純孝,然非濟世之才,恐不能了我家事。”無為不對。承鈞病臥勤政閣,召無為,執手以後事付之。
承鈞卒,繼恩告哀于契丹而後立。繼恩服縗裳視事,寢處皆居勤政閣,而承鈞故執事百司宿衛者皆在太原府廨。九月,繼恩置酒會諸大臣宗子,飲罷,臥閣中。供奉官侯霸榮率十餘人挺刃入閣,閉戶而殺之。郭無為遣人以梯登屋入,殺霸榮並其黨。
初,承鈞之語郭無為也,繼恩怨無為不助己,及立,欲逐之而未果,故霸榮之亂,人皆以謂無為之謀,霸榮死,口滅而無知者。無為迎繼元而立之。
繼元為人忍。旻子十餘人,皆無可稱者。當繼元時,有鎬、鍇、錡、錫、銑,于繼元為諸父,皆為繼元所殺,獨銑以佯愚獲免。承鈞妻郭氏,繼元兄弟自少母之。繼元妻段氏,嘗以小過為郭氏所責,既而以它疾而卒,繼元疑其殺之。及立,遣嬖者范超圖殺郭氏,郭氏方縗服哭承鈞于柩前,超執而縊殺之,於是劉氏之子孫無遺類矣。
繼元立,改元曰廣運。王師北征,繼元閉城拒守,太祖皇帝以詔書招繼元出降,許以平盧軍節度使,郭無為安國軍節度使。無為捧詔色動,而並人及繼元左右皆欲堅守以拒命。無為仰天慟哭,拔佩刀欲自裁,為左右所持。繼元自下執其手,延之上坐,無為曰:「奈何以孤城拒百萬之王師?」蓋欲搖動並人,而並人守意益堅。宦者衛德貴察無為有異志,以告繼元,繼元遣人縊殺之。
初,太祖皇帝命引汾水浸其城,水自城門入,而有積草自城中飄出塞之。是時,王師頓兵甘草地中,會歲暑雨,軍士多疾,乃班師。王師已去,繼元決城下水注之台駘澤,水已落而城多摧圮。契丹使者韓知璠時在太原,嘆曰:「王師之引水浸城也,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若先浸而後涸,則並人無類矣!」
太平興國四年,王師復北征,繼元窮窘,而並人猶欲堅守。其樞密副使馬峰老疾居于家,舁入見繼元,流涕以興亡諭之,繼元乃降。太宗皇帝禦城北高台受降,以繼元為右衛上將軍,封彭城公。其後事具國史。
旻年世興滅,諸書皆同,自周廣順元年建號,至皇朝太平興國四年滅,凡二十八年,余具年譜注。
********十國世家年譜第十一
嗚呼,堯、舜盛矣!三代之王,功有餘而德不足,故皆更始以自新,由是改正朔矣 ,至于後世,遂名年以建元。及僭竊交興,而稱號紛雜,則不可以不別也。五代十國,稱帝改元者七。吳越、荊、楚,常行中國年號。然予聞于故老,謂吳越亦嘗稱帝改元,而求其事蹟不可得,頗疑吳越後自諱之。及旁采閩、楚、南漢諸國之書,與吳越往來者多矣,皆無稱帝之事。獨得其封落星石為寶石山制書,稱寶正六年辛卯,則知其嘗改元矣。辛卯,長興二年,乃鏐之末世也,然不見其終始所因,故不得而備列。錢氏訖五代,嘗外尊中國,豈其張軌之比乎。十國皆非中國有也,其稱帝改元與不,未足較其得失,故並列之。作《十國世家年譜》。
以下表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