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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緣海而進,隨山刊道千餘里。十八年春,軍至浪泊上,與賊戰,破之,斬首數千級,降者萬餘人。援追征側等至禁溪,數敗之,賊遂散走。明年正月,斬征側、征貳,傳首洛陽。封援為新息侯,食邑三千戶。援乃擊牛釃酒,勞饗軍士。從容謂官屬曰:「吾從弟少游常哀吾慷慨多大志,曰:『士生一世,但取衣食裁足,乘下澤車,禦款段馬,為郡掾史,守墳墓,鄉裡稱善人,斯可矣。致求盈餘,但自苦耳。』當吾在浪泊、西里閒,虜未滅之時,下潦上霧,毒氣重蒸,仰視飛鳶跕跕墯水中,臥念少游平生時語,何可得也!今賴士大夫之力,被蒙大恩,猥先諸君紆佩金紫,且喜且臱。」吏士皆伏稱萬歲。
援將樓船大小二千餘艘,戰士二萬餘人,進擊九真賊征側餘黨都羊等,自無功至居風,斬獲五千餘人,嶠南悉平。援奏言西于縣戶有三萬二千,
遠界去庭千餘里,請分為封溪、望海二縣,許之。援所過輒為郡縣治城郭,穿渠灌溉,以利其民。條奏越律與漢律駁者十餘事,與越人申明舊制以約束之,自後駱越奉行馬將軍故事。 二十年秋,振旅還京師,軍吏經瘴疫死者十四五。賜援兵車一乘,朝見位次九卿。
援好騎,善別名馬,于交址得駱越銅鼓,乃鑄為馬式,還上之。因表曰:“夫行天莫如龍,行地莫如馬。馬者甲兵之本,國之大用。安寧則以別尊卑之序,有變則以濟遠近之難。昔有騏驥,一日千里,伯樂見之,昭然不惑。
近世有西河子輿,亦明相法。子輿傳西河儀長孺,長孺傳茂陵丁君都,君都傳成紀楊子阿,臣援嘗師事子阿,受相馬骨法。考之於[行]事,輒有驗暛。臣愚以為傳聞不如親見,視景不如察形。今欲形之於生馬,則骨法難備具,又不可傳之於後。孝武皇帝時,善相馬者東門京鑄作銅馬法獻之,有詔立馬于魯班門外,則更名魯班門曰金馬門。臣謹依儀氏□,中帛氏口齒,謝氏唇□,丁氏身中,備此數家骨相以為法。”馬高三尺五寸,圍四尺五寸。有詔置於宣德殿下,以為名馬式焉。
初成,懸于庭,克晨置酒,招致同類,來者盈門。豪富子女以金銀為大釵,執以叩鼓,叩竟,留遺主人也。”
初,援軍還,將至,故人多迎勞之,平陵人孟冀,名有計謀,于坐賀援。援謂之曰:“吾望子有善言,反同觽人邪?昔伏波將軍路博德開置七郡,裁封數百戶;
今我微勞,猥饗大縣,功薄賞厚,何以能長久乎?先生奚用相濟?”冀曰:
「愚不及。」援曰:「方今匈奴、烏桓尚擾北邊,欲自請擊之。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尸還葬耳,何能臥黙上在兒女子手中邪?」冀曰:「諒為烈士,當如此矣。」
還月餘,會匈奴、烏桓寇扶風,援以三輔侵擾,園陵危逼,因請行,許之。自九月至京師,十二月復出屯襄國。詔百官祖道。援謂黃門郎梁松、竇固曰:
「凡人為貴,當使可賤,如卿等欲不可復賤,居高堅自持,勉思鄙言。」松後果以貴滿致災,固亦幾不免。
明年秋,援乃將三千騎出高柳,行鴈門、代郡、上谷障塞。烏桓候者見漢軍至,虜遂散去,援無所得而還。
援嘗有疾,梁松來候之,獨拜黙下,援不荅。鬆去後,諸子問曰:「梁伯孫帝貋,貴重朝廷,公卿已下莫不憚之,大人柰何獨不為禮?」援曰:「我乃松父友也。雖貴,何得失其序乎?」松由是恨之。 鄭玄曰:「敬父同志如事父也。」
二十四年,武威將軍劉尚擊武陵五溪蠻夷,深入,軍沒,援因復請行。時年六十二,帝愍其老,未許之。援自請曰;「臣尚能被甲上馬。」帝令試之。援據鞍顧眄,以示可用。
帝笑曰:「矍鑠哉是翁也!」遂遣援率中郎將馬武、耿舒、劉匡、孫永等,將十二郡募士及□刑四萬餘人征五溪。援夜與送者訣,謂友人謁者杜愔曰:「吾受厚恩,年迫餘日索,常恐不得死國事。今獲所願,甘心瞑目,但畏長者家兒或在左右,或與從事,殊難得調;介介獨惡是耳。」明年春,軍至臨鄉,遇賊攻縣,援迎擊,破之,斬獲二千餘人,皆散走入竹林中。
初,軍次下雋,有兩道可入,從壺頭則路近而水嶮,從充則涂夷而運遠,帝初以為疑。及軍至,耿舒欲從充道,援以為□日費糧,不如進壺頭,搤其喉咽,充賊自破。以事上之,帝從援策。三月,進營壺頭。賊乘高守隘,水疾,船不得上。會暑甚。士卒多疫死,援亦中病,遂困,乃穿岸為室,以避炎氣。賊每升險鼓噪,援輒曳足以觀之,左右哀其壯意,莫不為之流涕。耿舒與兄好畤侯弇書曰:“前舒上書當先擊充,糧雖難運而兵馬得用,軍人數萬爭欲先奮。今壺頭竟不得進,大觽怫鬱行死,誠可痛惜。
前到臨鄉,賊無故自致,若夜擊之,即可殄滅。伏波類西域賈胡,到一處輒止,以是失利。今果疾疫,皆如舒言。”弇得書,奏之。帝乃使虎賁中郎將梁松乘驛責問援,因代監軍。會援病卒,松宿懷不平,遂因事陷之。帝大怒,追收援新息侯印綬。 初,兄子嚴、敦並喜譏議,而通輕俠客。援前在交址,還書誡之曰:“吾欲汝曹聞人過失,如聞父母之名,耳可得聞,口不可得言也。好論議人長短,妄是非正法,此吾所大惡也,寧死不願聞子孫有此行也。汝曹知吾惡之甚矣,所以復言者,施衿結褵,申父母之戒,欲使汝曹不忘之耳。龍伯高惇厚周慎,口無擇言,謙約節儉,廉公有威,吾愛之重之,願汝曹暛之。杜季良豪俠好義,憂人之憂,樂人之樂,清濁無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