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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翦曰:「臣老矣,大王雖以封侯勞臣,譬如風中之燭,光耀幾時。不如及臣目中,多給美田宅,為子孫業,世世受大王之恩耳。」秦王大笑,許之。
既至函谷關,復遣使者求園池數處。蒙武曰:「老將軍之請乞,不太多乎?」王翦密告曰:「秦王性強厲而多疑,今以精甲六十萬畀我,是空國而托我也,我多請田宅園池,為子孫業,所以安秦王之心耳。」蒙武曰:「老將軍高見,吾所不及。」不知王翦伐楚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回 兼六國混一輿圖 號始皇建立郡縣
話說王翦代李信為大將,率軍六十萬,聲言伐楚,項燕守東岡以拒之,見秦兵眾多,遣使馳報楚王,求添兵助將,楚王復起兵二十萬,使將軍景騏將之,以助項燕。
卻說王翦兵屯于天中山,連營十餘里,堅壁固守,項燕日使人挑戰,終不出,項燕曰:「王翦老將,怯戰固其宜也!」王翦休士洗沐,日椎牛設饗,親與士卒同飲食,將吏感恩,願為效力,屢屢請戰,輒以醇酒灌之,如此數月,士卒日間無事,惟投石超距為戲。
按范蠡《兵法》,投石者,用石塊重十二斤,立木為機發之,去三百步為勝,不及者為負,其有力者,能以手飛石,則多勝一籌。超距者,橫木高七八尺,跳躍而過,以此賭勝。王翦每日使各營軍吏,默記其勝負,知其力之強弱,外益收斂為自守之狀,不許軍人以楚界樵採,獲得楚人,以酒食勞之放還,相持歲余,項燕終不得一戰,以為王翦名雖伐楚,實自保耳,遂不為戰備。
王翦忽一日大享將士,言:「今日與諸君破楚。」將士皆磨拳擦掌,爭先奮勇,乃選驍勇有力者,約二萬人,謂之壯士,別為一軍,為衝鋒。而分軍數道,吩咐楚軍一敗,各自分頭略地,項燕不意王翦猝至,倉皇出戰,壯士畜力多時,不勝技癢,大呼陷陣,一人足敵百人,楚兵大敗,屈定戰死,項燕與景騏率敗兵東走,翦乘勝追逐,再戰于永安城,復大敗之,遂攻下西陵,荊襄大震,王翦使蒙武分軍一半,屯于鄂渚,傳檄湖南各郡,宣佈秦王威德,自率大軍徑趨淮南,直搗壽春,一面遣人往咸陽報捷,項燕往淮上募兵未回,王翦乘虛急攻,城遂破,景騏自刎于城樓,楚王負芻被虜,秦王政發駕親至樊口受俘,責負芻以弒君之罪,廢為庶人,命王翦合兵鄂渚,以收荊襄。於是湖湘一帶郡縣,望風驚潰。
再說項燕募得二萬五千人,來至徐城,適遇楚王之同母弟昌平君逃難奔來,言:「壽春已破,楚王擄去,不知死活。」
項燕曰:「吳、越有長江為限,地方千餘里,尚可立國。」乃率其眾渡江,奉昌平君為楚王,居于蘭陵,繕兵城守。
再說王翦已定淮北,淮南之地,謁秦王于鄂渚,秦王誇獎其功,然後言曰:「項燕又立楚王于江南,奈何?」
王翦曰:「楚之形勢,在於江淮,今全淮皆為吾有,彼殘喘僅存,大兵至,即就縛耳,何足慮哉。」
秦王曰:「王將軍年雖老,志何壯也?」
明日,秦王駕回咸陽,仍留王翦兵,使平江南,王翦令蒙武造船于鸚鵡洲,踰年船成,順流而下,守江軍士不能禦,秦兵遂登陸,留兵十萬屯黃山,以斷江口,大軍自朱方進圍蘭陵,四面列營,軍聲震天,凡夫椒山、君山、荊南山諸處,兵皆佈滿,以絶越中救兵,項燕悉城中兵,戰于城下。
初合,秦兵稍卻,王翦驅壯士分為左右二隊,各持短兵,大呼突入其陣,蒙武手斬裨將一人,復生擒一人,秦兵勇氣十倍,項燕復大敗,奔入城中,築門固守,王翦用雲梯仰攻,項燕用火箭射之,燒其梯,蒙武曰:「項燕釜中之魚也,若築壘與城齊,周圍攻急,我眾彼寡,守備不周,不一月,其城必破。」
王翦從其計,攻城愈急,昌平君親自巡城,為流矢所中,軍士扶回行宮,夜半身死,項燕泣曰:「吾所以偷生在此,為羋氏一脈未絶也,今日尚何望乎?」乃仰天長號者三,引劍自刎而死,城中大亂。
秦兵遂登城啟門,王翦整軍而入,撫定居民,遂率大軍南下,至于錫山。
軍士埋鍋造飯,掘地得古碑,上刻有十二字云:“
有錫兵,天下爭;
無錫寧,天下清。”
王翦召土人問之,言:「此山乃惠山之東峰,自周平王東遷于雒,此山產鉛錫,因名錫山,四十年來,取用不竭,近日出產漸少,此碑亦不知何人所造。」
王翦嘆曰:「此碑出露,天下從此漸寧矣。豈非古人先窺其定數,故埋碑以示後乎?今後當名此地為無錫。」今無錫縣名,實始於此。
王翦兵過姑蘇,守臣以城降,遂渡浙江,略定越地。
越王子孫自越亡以後,散處甬江,天台之間,依海而居,自稱君長,不相統屬。至是聞秦王威德,悉來納降,王翦收其輿圖戶口,飛報秦王,並定豫章之地,立九江、會稽二郡,楚祝融之祀遂絶。
此秦王政二十四年事也。
按楚自周桓王十六年,武王熊通始強大稱王,自此歲歲併吞小國,五傳至莊王旅始稱霸,又五傳至昭王珍幾為吳滅,又六傳至威王商兼有吳越,於是江淮盡屬於楚,幾占天下之半,懷王槐任用奸臣靳尚,見欺于秦,始漸衰弱,又五傳到負芻,而國並于秦。史臣有贊云:
鬻熊之嗣,肇封于楚,
通王旅霸,大開南土。
子圍篡嫡,商臣弒父,
天禍未悔,憑奸自怙。
昭困奔亡,懷迫囚苦,
襄烈遂衰,負芻為虜。
王翦滅楚,班師回咸陽,秦王賜黃金千鎰,翦告老,仍歸頻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