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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煖曰:「將軍向以昭王禮士,棄趙奔燕,一時豪傑景附,如雲之從龍,風之從虎,今金台草沒,無終墓木已拱,蘇代、鄒衍相繼去世,昌國君亦歸吾國,燕之氣運亦可知矣!老將軍年逾六十,孤立於衰王之庭,猶貪戀兵權,持兇器而行危事,欲何為乎?」
劇辛曰:「某受燕王三世厚恩,粉骨難報,趁吾餘年,欲為國家雪慄腹之恥!」
龐煖曰:「慄腹無故攻吾鄗邑,自取喪敗,此乃燕之犯趙,非趙之犯燕也!」兩下在軍前反覆酬答,龐煖忽大呼曰:「有人得劇辛之首者,賞三百金!」
劇辛曰:「足下何輕吾太甚,吾豈不能取君之首耶?」
龐煖曰:「君命在身,各盡其力可耳!」
劇辛大怒,把令旗一麾,慄元便引軍殺出,這裡樂乘、樂閒雙車接戰,燕軍漸失便宜,劇辛驅軍大進,龐煖亦以大軍迎之,兩下混殺一場,燕軍比趙損折更多,天晚各鳴金收兵。
劇辛回營,悶悶不悅,欲待回軍,又在燕王面前誇了大口,欲待不回,又難取勝,正自躊躇,忽有守營軍士報道:「趙國遣人下書,見在轅門之外,未敢擅投。」劇辛命取書到,其書再三緘封甚固,發而觀之,略曰:
代州守李牧,引軍襲督亢,截君之後,君宜速歸,不然無及。某以昔日交情,不敢不告。
劇辛曰:「龐煖欲搖動我軍心耳!縱使李牧兵至,吾何懼哉?」命以書還其使人,來日再決死戰。趙使者已去,慄元進曰:「龐煖之言,不可不信,萬一李牧果引軍襲吾之後,腹背受敵,何以處之?」
劇辛笑曰:「吾亦慮及于此,適纔所言,穩住軍心。汝今密傳軍令,虛紮營寨,連夜撤回,吾親自斷後,以拒追兵。」慄元領計去了,誰知龐煖探聽燕營虛設,同樂乘、樂閒分三路追來。
劇辛且戰且走,行至龍泉河,探子報道:「前面旌旗塞路,聞說是代郡軍馬。」
劇辛大驚曰:「龐煖果不欺我!」遂不敢北進,引兵東行,欲取阜城,一路奔往遼陽,龐煖追及,大戰于胡盧河。劇辛兵敗,嘆曰:「吾何面目為趙囚乎?」自刎而亡,此燕王喜十三年,秦王政之五年也。,髯翁有詩嘆曰:
金台應騁氣昂昂,共翼昭王複舊疆。
昌國功名今在否?獨將白首送沙場!
慄元被樂閒擒而斬之,獲首二萬餘,余俱奔潰或降,趙兵大勝。龐煖約會李牧一齊征進,取武遂、方城之地,燕王親詣將渠之門,求其為使,伏罪乞和,龐煖看將渠面情,班師奏凱而回。李牧仍守代郡去訖。趙悼襄王效迎龐煖,勞之曰:「將軍武勇若此,廉、藺猶在趙也!」龐煖曰:「燕人已服,宜及此時『合縱‘列國,併力圖秦,方保無虞。」不知』合縱’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回 李國舅爭權除黃歇 樊於期傳檄討秦王
話說龐煖欲乘敗燕之威,『合縱‘列國,為併力圖秦之計。除齊附秦外,韓、魏、楚、燕各出鋭師,多者四五萬,少亦二三萬,共推春申君黃歇為上將。歇集諸將議曰:「伐秦之師屢出,皆以函谷關為事,秦人設守甚嚴,未能得志,即我兵亦素知仰攻之難,咸有畏縮之心,若取道蒲阪,由華州而西,徑襲渭南,因窺潼關,《兵法》所謂』出其不意’也!」
諸將皆曰:「然。」遂分兵五路,俱出蒲關,望驪山一路進發,直攻渭南。不克,圍之。
秦丞相呂不韋使將軍蒙驁、王翦、桓齒奇、李信,內史騰各將兵五萬人,五枝軍兵,分應五國。不韋自為大將,兼統其軍,離潼關五十里分為五屯,如列星之狀。王翦言于不韋曰:「以五國悉鋭,攻一城而不克,其無能可知矣!三晉近秦,習與秦戰;而楚在南方,其來獨遠,且自張儀亡後,三十餘年不相攻伐,誠選五營之鋭,合以攻楚,楚必不支。楚之一軍破,余四軍將望風而潰矣。」
不韋以為然,於是使五屯設壘建幟如常,暗地各抽精兵一萬,約以四鼓齊起,往襲楚寨。
時李信以糧草稽遲,欲斬督糧牙將甘回,眾將告求得免,但鞭背百餘。甘回挾恨,夜奔楚軍,以王翦之計告之,春申君大驚,欲馳報各營,恐其不及,遂即時傳令,拔寨俱起,夜馳五十餘里,方敢緩緩而行,比及秦兵到時,楚寨已撤矣,王翦曰:「楚兵先遁,必有泄吾謀者,計雖不成,然兵已至此,不可空回。」遂往襲趙寨,壁壘堅固,攻不能入。
龐煖仗劍立於軍門,有敢擅動者即斬,秦兵亂了一夜,至天明,燕、韓、魏俱合兵來救,蒙驁等方纔收兵。龐煖怪楚兵不至,使人探之,知其先撤。嘆曰:「‘合縱'之事,今後休矣!」諸將皆請班師,於是韓、魏之兵先回本國。
龐煖怒齊獨附秦,挾燕兵伐之,取饒安一城而返。
再說春申君奔回郢城,四國各遣人來問曰:「楚為縱長,奈何不告而先回,敢請其故?」考烈王責讓黃歇,歇慚懼不容。時有魏人朱英客于春申君之門,知楚方畏秦,乃說春申君曰:「人皆以楚強國,及君而弱,英獨謂不然。先君之時,秦去楚甚遠,西隔巴蜀,南隔兩周,而韓、魏又眈眈乎擬其後,是以三十年無秦患,此非楚之強,其勢然也。今兩周已並于秦,而秦方修怨于魏,魏旦暮亡,則陳、許為通道,恐秦、楚之爭,從此方始。君之責讓,正未已也。何不勸楚王東徙壽春,去秦較遠,絶長淮以自固,可以少安。」黃歇然其謀,言于考烈王,乃擇日遷都。
按楚先都郢,後遷于鄀,復遷于陳,今又遷于壽春,凡四遷矣。史臣有詩云:
周為東遷王氣歇,楚因屢徙霸圖空。
從來避敵為延敵,莫把遷岐託古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