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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伯乃遣其兄智宵,求蔡皋狼之地于趙氏,趙襄子無恤銜其舊恨,怒曰:「土地乃先世所傳,安敢棄之。韓、魏有地自予,吾不能媚人也,」智宵回報,智伯大怒,盡出智氏之甲,使人邀韓、魏二家,共攻趙氏,約以滅趙氏之日,三分其地。韓虎、魏駒一來懼智伯之強,二來貪趙氏之地,各引一軍,從智伯征進。
智伯自將中軍,韓軍在右,魏軍在左,殺奔趙府中,欲擒趙無恤。趙氏謀臣張孟談預知兵到,奔告無恤曰:「寡不敵眾,主公速宜逃難,」無恤曰:「逃在何處方好?」張孟談曰:「莫如晉陽,昔董安於曾築公宮于城內,又經尹鐸經理一番,百姓受尹鐸數十年寬恤之恩,必能效死,先君臨終有言:‘異日國家有變,必往晉陽!'主公宜速行,不可遲疑。」無恤即率家臣張孟談、高赫等,望晉陽疾走,智伯勒二家之兵,以追無恤。
卻說無恤有家臣原過,行遲落後,于中途遇一神人,半雲半霧,惟見上截金冠錦袍,面貌亦不甚分明,以青竹二節授之,囑曰:「為我致趙無恤。」原過追上無恤,告以所見,以竹管呈之,無恤親剖其竹,竹中有朱書二行:「告趙無恤,余霍山之神也,奉上帝命,三月丙戌,使汝滅智氏。」無恤令秘其事。
行至晉陽,晉陽百姓感尹鐸仁德,攜老扶幼,迎接入城,駐紮公宮。無恤見百姓親附,又見晉陽城堞高固,倉廩充實,心中稍安。即時曉諭百姓,登城守望。
點閲軍器,戈戟鈍敝,箭不滿千,愀然不樂,謂張孟談曰:「守城之器,莫利於弓矢,今箭不過數百,不夠分給,奈何?」孟談曰:「吾聞董安於之治晉陽也,公宮之牆垣,皆以荻蒿楛楚聚而築之,主公何不發其牆垣,以驗虛實?」無恤使人發其牆垣,果然都是箭桿之料,無恤曰:「箭已足矣,奈無金以鑄兵器何?」孟談曰:「聞董安於建宮之時,堂室皆練精銅為柱,卸而用之,鑄兵有餘也。」無恤再發其柱,純是練過的精銅,即使冶工碎柱,鑄為劍戟刀槍,無不精利,人情益安。
無恤嘆曰:「甚哉,治國之需賢臣也!得董安於而器用備,得尹鐸而民心歸。天祚趙氏,其未艾乎?」
再說智、韓、魏三家兵到,分作三大營,聯絡而居,把晉陽圍得鐵桶相似,晉陽百姓,情願出戰者甚眾,齊赴公宮請令,無恤召張孟談商之。孟談曰:「彼眾我寡,戰未必勝,不如深溝高壘,堅閉不出,以待其變。韓、魏無仇于趙,特為智伯所迫耳。兩家割地,亦非心願,雖同兵而實不同心,不出數月,必有自相疑猜之事,安能久乎?」
無恤納其言,親自撫諭百姓,示以協力固守之意,軍民互相勸勉,雖婦女童稚,亦皆欣然願效死力,有敵兵近城,輒以強弩射之,三家圍困歲余,不能取勝。
智伯乘小車周行城外,嘆曰:「此城堅如鐵瓮,安可破哉?」正懷悶間,行至一山,見山下泉流萬道,滾滾望東而逝,拘土人問之,答曰:「此山名曰龍山,山腹有巨石如瓮,故又名懸瓮山,晉水東流,與汾水合,此山乃發源之處也,」智伯曰:「離城幾何裡?」土人曰:「自此至城西門,可十里之遙,」智伯登山以望晉水,復繞城東北,相度了一回,忽然省悟曰:「吾得破城之策矣!」
即時回寨,請韓、魏二家商議,欲引水灌城,韓虎曰:「晉水東流,安能決之使西乎?」智伯曰:「吾非引晉水也,晉水發源於龍山,其流如注,若于山北高阜處,掘成大渠,預為蓄水之地,然後將晉水上流壩斷,使水不歸於晉川,勢必盡注新渠,方今春雨將降,山水必大發,俟水至之日,決堤灌城,城中之人,皆為魚鱉矣!」韓、魏齊聲贊曰:「此計妙哉!」智伯曰:「今日便須派定路數,各司其事,韓公守把東路,魏公守把南路,須早夜用心,以防奔突,某將大營移屯龍山,兼守西北二路,專督開渠築堤之事。」韓、魏領命辭去。
智伯傳下號令,多備鍬鍤,鑿渠于晉水之北,次將各處泉流下瀉之道盡皆壩斷,復于渠之左右築起高堤,凡山坳泄水之處,都有堤壩,那泉源泛溢,奔激無歸,只得望北而走,盡注新渠,卻將鐵枋閘板漸次增添,截住水口,其水便有留而無去,有增而無減了,今晉水北流一支,名智伯渠,即當日所鑿也。
一月之後,果然春雨大降,山水驟漲,渠高頓與堤平,智伯使人決開北面,其水從北溢出,竟灌入晉陽城來。有詩為證:
向聞洪水汨山陵,復見壅泉灌晉城。,
能令陽侯添膽大,便教神禹也心驚。
時城中雖被圍困,百姓向來富庶,不苦凍餒,況城基築得十分堅厚,雖經水浸,並無剝損,過數日,水勢愈高,漸漸灌入城中,房屋不是倒塌,便是淹沒,百姓無地可棲,無灶可爨,皆構巢而居,懸釜而炊。公宮雖有高台,無恤不敢安居,與張孟談不時乘竹筏,周視城垣,但見城外水聲淙淙,一望江湖,有排山倒峽之勢,再加四五尺,便冒過城頭了。無恤心下暗暗驚恐,且喜守城軍民晝夜巡警,未嘗疏怠,百姓皆以死自誓,更無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