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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姬具禮服出迎,入于廳坐,拜謁致詞曰:「妾男征舒,出就外傅,不知主公駕臨,有失迎接。」其聲如新鶯巧囀,嚦嚦可聽。靈公視其貌,真天人也&六宮妃嬪,罕有其匹。靈公曰:「寡人偶爾閒游,輕造尊府,幸勿驚訝。」夏姬斂衽對曰:「主公玉趾下臨,敝廬增色,賤妾備有蔬酒,未敢獻上。」靈公曰:「既費庖廚,不須禮席,聞尊府園亭幽雅,願入觀之,主人盛饌,就彼相擾可也! 」夏姬對曰:「自亡夫即世,荒圃久廢掃除,恐慢大駕,賤妾預先告罪!」
夏姬應對有序,靈公心中愈加愛重,命夏姬,「換去禮服,引寡人園中一遊。」夏姬卸下禮服,露出一身淡妝,如月下梨花,雪中梅蕊,別是一般雅緻。夏姬前導,至于後園,雖然地段不寬,卻有喬松秀柏,奇石名葩,池沼一方,花亭幾座。中間高軒一區,朱欄綉幕,甚是開爽,此乃宴客之所。左右俱有廂房。軒後曲房數層,迴廊周折,直通內寢。園中立有馬廄,乃是養馬去處。園西空地一片,留為射圃。
靈公觀看了一回,軒中筵席已具,夏姬執盞定席,靈公賜坐于旁,夏姬謙讓不敢。靈公曰:「主人豈可不坐?」乃命孔寧坐右,夏姬坐左,「今日略去君臣之分,圖個盡歡!」
飲酒中間,靈公目不轉睛,夏姬亦流波送盼。靈公酒興帶了痴情,又有孔大夫從旁打和事鼓,酒落快腸,不覺其多。日落西山,左右進燭,洗盞更酌,靈公大醉,倒于席上,鼾鼾睡去。孔寧私謂夏姬曰:「主公久慕容色,今日此來,立心與你求歡,不可違拗。」夏姬微笑不答。孔寧便宜行事,出外安頓隨駕人心,就便宿歇。
夏姬整備錦衾綉枕,假意送入軒中,自己香湯沐浴,以備召幸,止留荷華侍駕。
少頃,靈公睡醒,張目問:「是何人?」荷華跪而應曰:「賤婢乃荷華也。奉主母之命,伏侍千歲爺爺。」因取酸梅醒酒湯以進。靈公曰:「此湯何人所造?」荷華答曰:「婢所煎也! 」靈公曰:「汝能造梅湯,能為寡人作媒乎?」荷華佯為不知,對曰:「賤婢雖不慣為媒,亦頗知效奔走,但不知千歲爺屬意何人?」靈公曰:「寡人為汝主母神魂俱亂矣!汝能成就吾事,當厚賜汝。」荷華對曰:「主母殘體,恐不足當貴人,倘蒙不棄,賤婢即當引入。」靈公大喜,即命荷華掌燈引導,曲曲彎彎,直入內室。
夏姬明燈獨坐,如有所待,忽聞腳步之聲,方欲啟問,靈公已入戶內。荷華便將銀燈攜出,靈公更不攀話,擁夏姬入帷,解衣共寢,肌膚柔膩,著體欲融,歡會之時,宛如處女。靈公怪而問之,夏姬對曰:「妾有內視之法,雖產子之後,不過三日,充實如故。」靈公嘆曰:「寡人雖遇天上神仙,亦只如此矣!」論起靈公淫具,本不及孔、儀二大夫,況帶有暗疾,沒討好處,因他是一國之君,婦人家未免帶三分勢利,不敢嗔嫌,枕席上虛意奉承,靈公遂以為不世之奇遇矣。
睡至鷄鳴,夏姬促靈公起身,靈公曰:「寡人得交愛卿,回視六宮,有如糞土。但不知愛卿心下有分毫及寡人否?」夏姬疑靈公已知孔、儀二人往來之事,乃對曰:「賤妾實不相欺,自喪先夫,不能自製,未免失身他人。今既獲侍君侯,從茲當永謝外交,敢復有二心,以取罪戾!」靈公欣然曰:「愛卿平日所交,試為寡人悉數之,不必隱諱。」夏姬對曰:「孔、儀二大夫因撫遺孤,遂及于亂,他實未有也!」靈公笑曰:「怪道孔寧說卿交接之妙,大異尋常,若非親試,何以知之?」夏姬對曰:「賤妾得罪在先,望乞寬宥!」靈公曰:「孔寧有薦賢之美,寡人方懷感激,卿其勿疑。但願與卿常常相見,此情不絶,其任卿所為,不汝禁也!」夏姬對曰:「主公能源源而來,何難常常而見乎?」
須臾,靈公起身,夏姬抽自己貼體汗衫,與靈公穿上,曰:「主公見此衫,如見賤妾矣!」荷華取燈,由舊路送歸軒下。
天明後,廳事上已備早膳,孔寧率從人駕車伺候。夏姬請靈公登堂,起居問安,庖人進饌,眾人俱有酒食犒勞。食畢,孔寧為靈公禦車回朝,百官知陳侯野宿,是日俱集朝門伺候。靈公傳令:「免朝。」徑入宮門去了。
儀行父扯住孔寧,盤問主公夜來宿處,孔寧不能諱,只得直言。儀行父知是孔寧所薦,頓足曰:「如此好人情,如何讓你獨做?」孔寧曰:「主公十分得意,第二次你做人情便了。」二人大笑而散。
次日,靈公早朝,禮畢,百官俱散,召孔寧至前,謝其薦舉夏姬之事。又召儀行父問曰:「如此樂事,何不早奏寡人。你二人卻占先頭,是何道理?」孔寧、儀行父齊曰:「臣等並無此事。」靈公曰:「是美人親口所言,卿等不必諱矣。」孔寧對曰:「譬如君有味,臣先嘗之;父有味,子先嘗之。若嘗而不美,不敢進于君也!」靈公笑曰:「不然。譬如熊掌,就讓寡人先嘗也不妨。」孔、儀二人俱笑。
靈公又曰:「汝二人雖曾入馬,他偏有表記送我。」乃扯襯衣示之曰:「此乃美人所贈,你二人可有麼?」孔寧曰:「臣亦有之。」靈公曰:「贈卿何物?」孔寧撩衣,見其錦襠,曰:「此姬所贈,不但臣有,行父亦有之。」靈公問行父:「卿又是何物?」行父解開碧羅襦,與靈公觀看。靈公大笑曰:「我等三人,隨身俱有質證,異日同往株林,可作連床大會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