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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人報知上卿高傾、國歸父,高傾曰:「盍討其罪而戮之,以戒後人。」國歸父曰:「弒君之人,吾不能討,而人討之,又何罪焉?」
邴、閻二人飲畢,命以大車裝其家資,以駢車載其妻子,行出南門。家人勸使速馳,邴歜曰:「商人無道,國人方幸其死,吾何懼哉?」徐徐而行,俱往楚國去訖。
高傾與國歸父聚集群臣商議,請公子元為君,是為惠公。髯翁有詩云:
仇人豈可與同遊?密邇仇人仇報仇。
不是逆臣無遠計,天教二憾逞兇謀。
話分兩頭。
卻說魯文公名興,乃僖公嫡夫人聲姜之子,于周襄王二十六年嗣位。文公娶齊昭公女姜氏為夫人,生二子,曰惡,曰視;其嬖妾秦女敬嬴,亦生二子,曰倭,曰叔肹。四子中惟倭年長,而惡乃嫡夫人所生。故文公立惡為世子。
時魯國任用「三桓」為政。孟孫氏曰公孫敖,生子曰谷,曰難;叔孫氏曰公孫茲,生子曰叔仲彭生,曰叔孫得臣。文公以彭生為世子太傅;季孫氏曰季無佚,乃季友之子,無佚生行父,即季文子也。魯莊公有庶子曰公子遂,亦曰仲遂,住居東門,亦曰東門遂。自僖公之世,已與「三桓」一同用事,論起輩數,公孫敖與仲遂為再從兄弟,季孫行父又是下一輩了。因公孫敖得罪于仲遂,客死於外,故孟孫氏失權,反是仲孫氏、叔孫氏、季孫氏三家為政。
且說公孫敖如何得罪,敖娶莒女戴己為內子,即谷之母。其娣聲己,即難之母也。戴己病卒。敖性淫,復往聘己氏之女,莒人辭曰:「聲己尚在,當為繼室。」敖曰:「吾弟仲遂未娶,即與遂納聘可也!」莒人許之。
魯文公七年,公孫敖奉君命如莒修聘,因順便為仲遂逆女。及鄢陵,敖登城而望,見己氏色甚美,是夜竟就己氏同宿,自娶歸家。仲遂見奪其妻,大怒,訴于文公,請以兵攻之。叔仲彭生諫曰:「不可,臣聞之:‘兵在內為亂,在外為寇'。幸而無寇,可啟亂乎?」文公乃召公孫敖,使退還己氏于莒,以釋仲遂之憾。
敖與遂兄弟講和如故。敖一心思念己氏,至次年,奉命如周奔襄王之喪,不至京師,竟攜弔幣,私往莒國,與己氏夫婦相聚。魯文公亦不追究,立其子谷主孟氏之祀。其後敖忽思故國,使人言于谷,谷轉請于其叔仲遂,遂曰:「汝父若欲歸,必依我三件事乃可:無入朝,無與國政,無攜帶己氏。」谷使人回覆公孫敖,敖急於求歸,欣然許之。
敖歸魯三年,果然閉戶不出。忽一日,盡取家中寶貨金帛,復往莒國,孟孫谷想念其父,踰年病死。其子仲孫蔑尚幼,乃立孟孫難為卿。
未幾,己氏卒,公孫敖復思歸魯,悉以家財納于文公,並及仲遂,使其子難為父請命。文公許之,遂復歸,至齊,病不能行,死於堂阜。孟孫難固請歸其喪于魯,難乃罪人之後,又權主宗祀,以待仲蔑之長,所以不甚與事。季孫行父讓仲遂與彭生得臣是叔父行,每事不敢自專。而彭生仁厚,居師傅之任,得臣屢掌兵權,所以仲遂、得臣二人,尤當權用事。
敬嬴恃文公之寵,恨其子不得為嗣,乃以重賂交結仲遂,因以其子倭托之,曰:「異日倭得為君,魯國當與子共之!」仲遂感其相托之意,有心要推戴公子倭,念「叔仲彭生,乃是世子惡之傅,必不肯同謀,而叔孫得臣,性貪賄賂,可以利動。」時時以敬嬴所賜分贈之,曰:「此嬴氏夫人命我贈子者。」又使公子闕時時詣得臣之門,謙恭請教,故得臣亦心向之。
周匡王四年,魯文公十有八年也。是年春,文公薨,世子惡主喪即位,各國皆遣使弔問,時齊惠公元新即大位,欲反商人之暴政,特地遣人至魯,會文公之葬,仲遂謂叔孫得臣曰:「齊、魯世好也,桓、僖二公,歡若兄弟,孝公結怨,延及商人,遂為仇敵。今公子元新立,我國未曾致賀,而彼先遣人會葬,此修好之美意,不可不往謝之,乘此機會,結齊為援,以立公子倭,此一策也!」叔孫得臣曰:「子去,我當同行。」畢竟二人如齊,商量出甚事來?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回 東門遂援立子倭 趙宣子桃園強諫
話說仲孫遂同叔孫得臣二人如齊拜賀新君,且謝會葬之情。行禮已畢,齊惠公賜宴,因問及魯國新君:「何以名惡?世間嘉名頗多,何偏用此不美之字。」仲遂對曰:「先寡君初生此子,使太史占之,言:『當惡死,不得享國。‘故先寡君名之曰惡,欲以厭之,然此子非先寡君所愛也,所愛者長子名倭,為人賢孝,能敬禮大臣,國人皆思奉之為君,但壓于嫡耳。」惠公曰:「古來亦有』立子以長’之義,況所愛乎?」叔孫得臣曰:「魯國故事,立子以嫡,無嫡方立長。先寡君狃于常禮,置倭而立惡,國人皆不順焉。上國若有意為魯改立賢君,願結婚姻之好,專事上國,歲時朝聘,不敢有闕。」惠公大悅曰:「大夫能主持于內,寡人惟命是從,豈敢有違?」仲遂、叔孫得臣請歃血立誓,因設婚約,惠公許之。
遂等既返,謂季孫行父曰:「方今晉業已替,齊將復強,彼欲以嫡女室公子倭,此厚援不可失也。」行父曰:「嗣君,齊侯之甥也。齊侯有女,何不室嗣君,而乃歸之公子乎?」仲遂曰:「齊侯聞公子倭之賢,立心與倭交歡,願為甥舅。若夫人姜氏,乃昭公之女,桓公諸子,相攻如仇敵,故四世皆以弟代兄,彼不有其兄,何有于甥?」行父嘿然,歸而嘆曰:「東門氏將有他志矣。」
仲遂家住東門,故呼為東門氏。行父密告于叔仲彭生,彭生曰:「大位已定,誰敢貳心耶?」殊不以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