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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城蕩意諸,頗有賢名,公子鮑素敬禮之。至是,聞襄夫人之謀,以告昭公曰:「君不可出獵,若出獵,恐不能返。」昭公曰:「彼若為逆,雖在國中,其能免乎?」乃使右師華元、左師公孫友居守,遂盡載府庫之寶,與其左右,以冬十一月望孟諸進發。
才出城,襄夫人召華元、公孫友留之宮中,而使公子須閉門,公子鮑使司馬華耦號于軍中曰:「襄夫人有命:‘今日扶立公子鮑為君',吾等除了無道昏君,共戴有道之主,眾議以為何如?」軍士皆踴躍曰:「願從命。」國人亦無不樂從。
華耦率眾出城,追趕昭公。昭公行至半途聞變,蕩意諸勸昭公出奔他國,以圖後舉。昭公曰:「上自祖母,下及國人,無不與寡人為仇,諸侯誰納我者?與其死於他國,寧死於故鄉耳!」乃下令停車治餐,使從田者皆飽食。食畢,昭公謂左右曰:「罪在寡人一身,與汝等何與?汝等相從數年,無以為贈,今國中寶玉,俱在於此,分賜汝等,各自逃生,毋與寡人同死也!」左右皆哀泣曰:「請君前行,倘有追兵,我等願拚死一戰。」
昭公曰:「徒殺身,無益也,寡人死於此,汝等勿戀寡人。」
少頃,華耦之兵已至,將昭公圍住,口傳襄夫人之命:「單誅無道昏君,不關眾人之事。」昭公急麾左右,奔散者大半,惟蕩意諸仗劍立於昭公之側,華耦再傳襄夫人之命,獨召意諸,意諸嘆曰:「為人臣而避其難,雖生不如死。」華耦乃操戈直逼昭公,蕩意諸以身蔽之,挺劍格鬥,眾軍民齊上,先殺意諸,後殺昭公。左右不去者,盡遭屠戮。傷哉!史臣有詩云:
昔年華督弒殤公,華耦今朝又助凶。
賊子亂臣原有種,薔薇桃李不相同。
華耦引軍回報襄夫人,右師華元、左師公孫友等合班啟奏:「公子鮑仁厚得民,宜嗣大位。」遂擁公子鮑為君,是為文公。華耦朝賀畢,回家患心疼暴卒,文公嘉蕩意諸之忠,用其弟蕩虺為司馬,以代華耦。母弟公子須為司城,以補蕩意諸之缺。
趙盾聞宋有弒君之亂,乃命荀林父為將,合衛、陳、鄭之師伐宋。宋右師華元至晉軍,備陳國人願戴公子鮑之情,且斂金帛數車,為犒軍之禮,求與晉和。荀林父欲受之,鄭穆公曰:「我等鳴鐘擊鼓,以從將軍于宋,討無君也。若許其和,亂賊將得志矣!」
荀林父曰:「齊$宋一體也,吾已寬齊,安得獨誅宋乎?且國人所願,因而定之,不亦可乎?」遂與宋華元盟,定文公之位而還。鄭穆公退而言曰:「晉惟賂是貪,有名無實,不能復伯諸侯矣。楚王新立,將有事于征伐,不如棄晉從楚,可以自安。」乃遣人通款于楚,晉亦無如之何也。髯仙有詩云:
仗義除殘是伯圖,興師翻把亂臣扶。
商人無恙鮑安位,笑殺中原少丈夫。
再說齊懿公商人,賦性貪橫。自其父桓公在位時,曾與大夫邴原爭田邑之界,桓公使管仲斷其曲直,管仲以商人理曲,將田斷歸邴氏,商人一向銜恨於心。及是弒舍而自立,乃盡奪邴氏之田,又恨管仲黨于邴氏,亦削其封邑之半,管氏之族懼罪,逃奔楚國,子孫遂仕于楚。懿心猶恨邴原不已,時邴原已死,知其墓在東郊,因出獵過其墓所,使軍士掘墓,出其屍,斷其足。邴原之子邴歜隨侍左右。懿公問曰:「爾父罪合斷足否卿得無怨寡人乎?」歜應曰:「臣父生免刑誅,已出望外,況此朽骨,臣何敢怨?」懿公大悅曰:「卿可謂幹蠱之子矣!」乃以所奪之田還之,邴歜請掩其父,懿公許之。
復購求國中美色,淫樂惟日不足。有人譽大夫閻職之妻甚美,因元旦出令,凡大夫內子俱令朝于中宮。閻職之妻亦在其內,懿公見而悅之,因留宮中,不遣之歸,謂閻職曰:「中宮愛爾妻為伴,可別娶也。」閻職敢怒而不敢言。
齊西南門有地名申池,池水清潔可浴,池旁竹木甚茂。時夏五月,懿公欲往申池避暑,乃命邴歜禦車,閻職驂乘。右師華元私諫曰:「君刖邴歜之父,納閻職之妻,此二人者安知不銜怨于君?而君乃親近之!齊臣中未嘗缺員,何必此二人也!」懿公曰:「二子未嘗敢怨寡人也,卿勿疑。」乃駕車遊于申池。
飲酒甚樂,懿公醉甚,苦熱,命取綉榻,置竹林密處,臥而乘涼。
邴歜與閻職浴于申池之中,邴歜恨懿公甚深,每欲弒之,以報父仇。未得同事之人,知閻職有奪妻之怨,欲與商量,而難於啟口,因在池中同浴,心生一計,故意以折竹擊閻職之頭,職怒曰:「奈何欺我?」邴歜帶笑言曰:「奪汝之妻,尚然不怒,一擊何傷,乃不能忍耶?」閻職曰:「失妻雖吾之恥,然視刖父之屍,輕重何如?子忍于父,而責我不能忍于妻,何其昧也!」邴歜曰:「我有心腹之言,正欲語子,一向隱忍不言,惟恐子已忘前恥,吾雖言之,無益於事耳!」閻職曰:「人各有心,何日忘之,但恨力不及也!」邴歜曰:「今凶人醉臥竹中,從游者惟吾二人,此天遣我以報復之機,時不可失!」閻職曰:「子能行大事,吾當相助。」
二人拭體穿衣,相與入竹林中。看時,懿公正在熟睡,鼻息如雷,內侍守于左右。邴歜曰:「主公酒醒,必覓湯水,汝輩可預備以待。」內侍往備湯水,閻職執懿公之手,邴歜扼其喉,以佩劍刎之,頭墜於地,二人扶其屍,藏於竹林之深處,棄其頭于池中,懿公在位才四年耳。
內侍取水至,邴歜謂之曰:「商人弒君而立,齊先君使我行誅,公子元賢孝,可立為君也!」左右等唯唯,不敢出一言。
邴歜與閻職駕車入城,復置酒痛飲,歡呼相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