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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宋成公王臣已卒,子昭公杵臼已立三年。信用小人,疏斥公族。穆、襄之黨作亂,殺司馬公子卬,司城蕩意諸奔魯,宋國大亂。賴司寇華禦事調停國事,請復意諸之官,國以粗安。
至是,聞楚合諸侯于厥貉,有窺宋之意。華禦事請于宋公曰:「臣聞,‘小不事大,國所以亡。今楚臣服陳、鄭,所不得者宋耳。請先往迎之。若待其見伐,然後請成,無及也。」宋公以為然。
乃親造厥貉,迎謁楚王。且治田獵之具,請較獵于孟諸之藪。穆王大悅。
陳侯請為前隊開路,宋公為右陣,鄭伯為左陣,蔡侯為後隊,相從楚穆王出獵。穆王出令,命諸侯從田者,于侵晨駕車,車中各載燧,以備取火之用。
合圍良久,穆王馳入右師,偶趕逐群狐,狐入深窟,穆王回顧宋公,取燧熏之。車中無燧,楚司馬申無畏奏曰:「宋公違令,君不可以加刑,請治其仆。」乃叱宋公之禦者,撻之三百,以儆于諸侯。宋公大慚。
此周頃王二年事。
是時楚最強橫,遣鬥越椒行聘于齊、魯,儼然以中原伯主自待,晉不能制也。
周頃王四年,秦康公集群臣議曰:「寡人銜令狐之恨,五年于茲矣。今趙盾誅戮大臣,不修邊政,陳、蔡、鄭、宋交臂事楚,晉莫能禁,其弱可知。此時不伐晉,更何待乎?」諸大夫皆曰:「願效死力!」
康公乃大閲車徒,使孟明居守,拜西乞術為大將,白乙丙副之,士會為參謀,出車五百乘,浩浩蕩蕩,濟河而東,攻覊馬,拔之。
趙盾聞報#急為應敵之計。自將中軍,遷上軍大夫荀林父為中軍佐,以補先克之缺。用提彌明為車右,使郤缺代箕鄭父為上軍元帥。盾有從弟趙穿,乃晉襄公之愛婿。自請為上軍之佐。盾曰:「汝年少好勇,未曾歷練,姑待異日。」乃用臾駢為之。使欒盾為下軍元帥,補先蔑之缺,胥臣之子胥甲為副,補先都之缺。趙穿又自請以其私屬,附於上軍,立功報效。趙盾許之。軍中缺司馬,韓子輿之子韓厥,自幼育于趙盾之家,長為門客,賢而有才,盾乃薦于靈公而用之。
三軍方出絳城,甚是整肅,行不十里,忽有乘車衝入中軍。韓厥使人問之,禦者對曰:「趙相國忘攜飲具,奉軍令來取,特此追送。」韓厥怒曰:「兵車行列已定,豈容乘車擅入?法當斬!」禦者涕泣曰:「此相國之命也!」韓厥曰:「厥忝為司馬,但知有軍法,不知有相國也!」斬禦者而毀其車。
諸帥言于趙盾曰:「相國舉韓厥,而厥戮相國之車。此人負恩,恐不可用。」
趙盾微笑,即使人召韓厥。諸將以盾必辱厥以報其怨。厥既至,盾乃降席而禮之曰:「吾聞‘事君者比而不黨',子能執法如此,不負吾舉矣。勉之!」厥拜謝而退。盾又謂諸將曰:「他日執晉政者,必厥也,韓氏其將昌矣!」
晉師營于河曲。臾駢獻策曰:「秦師蓄鋭數年而為此舉,其鋒不可當。請深溝高壘,固守勿戰。彼不能持久,必退。退而擊之,勝可萬全。」
趙盾從其計,秦康公求戰不得,問計于士會。士會對曰:「趙氏新任一人。姓臾名駢,此人廣有智謀。今日堅壁不戰,蓋用其謀,以老我師也。趙有庶子趙穿,晉先君之愛婿,聞其求佐上軍,趙孟不從而用駢。穿意必然懷恨,今趙孟用駢之謀,穿必不服,故自以私屬從行,其意欲奪臾駢之功也。若使輕兵挑其上軍,即臾駢不出,趙穿必恃勇來追,因之以求一戰。不亦可乎?」
秦康公從其謀。乃使白乙丙率車百乘,襲晉上軍挑戰。郤缺與臾駢俱堅持不動,趙穿聞秦兵掩至,即率私屬百乘出迎。白乙丙回車便走,車行甚速,趙穿追十餘里,不及而返。怪臾駢等不肯協力同追。乃召軍吏大罵曰:「裹糧披甲,本欲求戰,今敵來而不出擊,豈上軍皆婦人乎?」軍吏曰:「主帥自有破敵之謀,不在今日。」穿復大罵曰:「鼠輩有何深謀?直是畏死耳,別人怕秦,我趙穿偏不怕,我將獨奔秦軍,拚死一戰,以雪堅壁之恥!」遂驅車復進,呼號于眾曰:「有志氣者,都跟我來!」三軍莫應。惟有下軍副將胥甲嘆曰:「此人真正好漢,吾當助之。」正欲出軍。
卻說上軍元帥郤缺,急使人以趙穿之事報之趙盾。盾大驚曰:「狂夫獨出,必為秦擒,不可不救也!」乃傳令三軍,一時並出,與秦交戰。
再說趙穿馳入秦壁,白乙丙接住交鋒,約戰三十餘合,彼此互有殺傷。西乞術方欲夾攻,見對面大軍齊至,兩下不敢混戰,各鳴金收軍。趙穿回至本陣,問于趙盾曰:「我欲獨破秦軍,為諸將雪恥,何以鳴金之驟也?」盾曰:「秦大國,未可輕敵,當以計破之。」穿曰:「用計用計,吃了一肚子好氣!」
言猶未畢,報:「秦國有人來下戰書。」趙盾使臾駢接之,使者將書呈上,臾駢轉呈于趙盾。盾啟而觀之,書曰:「兩國戰士皆未有缺,請以來日決一勝負!」盾曰:「謹如命!」使者去後,臾駢謂趙盾曰:「秦使者口雖請戰,然其目徬徨四顧,似有不寧之狀,殆懼我也,夜必遁矣。請伏兵于河口,乘其將濟而擊之,必大獲全勝。」趙盾曰:「此計甚妙!」
正欲發令埋伏,胥甲聞其謀,告于趙穿,穿遂與胥甲同至軍門,大呼曰:「眾軍士聽吾一言,我晉國兵強將廣,豈在西秦之下?秦來約戰,已許之矣。又欲伏兵河口,為掩襲之計。是豈大丈夫所為耶?」趙盾聞之。召謂曰:「我原無此意。勿得撓亂軍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