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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盾奏聞晉靈公,欲將先都等五人行誅。靈公年幼,唯唯而已。靈公既入宮,襄夫人聞五人在獄,問靈公曰:「相國如何處置?」靈公曰:「相國言:‘罪並應誅。襄夫人曰:“此輩事起爭權,原無篡逆之謀,且主謀殺先克者,不過一二人,罪有首從,豈可一概誅戮?邇年老成凋喪,人才稀少,一朝而戮五臣,恐朝堂之位遂虛矣,可不慮乎?」明日,靈公以襄夫人之言述于趙盾,盾奏曰:「主少國疑,大臣擅殺,不大誅戮,何以懲後?」遂將先都、士谷、箕鄭父、梁益耳、蒯得五人,坐以不君之罪,斬于市曹,錄先克之子先縠為大夫。國人畏趙盾之嚴,無不股慄。
狐射姑在潞國聞其事,駭曰:「幸哉!我之得免于死也!」
一日,潞大夫酆舒問于狐射姑曰:「趙盾比趙衰二人孰賢?」射姑曰:「趙衰乃冬日之日,趙盾乃夏日之日。冬日賴其溫,夏日畏其烈。」酆舒笑曰:「卿宿將,亦畏趙孟耶?」
閒話休提。
卻說楚穆王自篡位之後,亦有爭伯中原之志。聞諜報:「晉君新立,趙盾專政,諸大夫自相爭殺。」乃召群臣計議,欲加兵于鄭。大夫范山進曰:「晉君年幼,其臣志在爭權,不在諸侯。乘此時出兵以爭北方,誰能當者?」穆王大悅。
使鬥越椒為大將,蔿賈副之,帥車三百乘伐鄭。自引兩廣精兵,屯于狼淵,以為聲援。別遣息公子朱為大將,公子茷副之,帥車三百乘伐陳。
且說鄭穆公聞楚兵臨境,急遣大夫公子堅、公子龐、樂耳三人,引兵拒楚于境上,囑以固守勿戰,別遣人告急於晉。越椒連日挑戰,鄭兵不出。蔿賈密言于越椒曰:「自城濮之後,楚兵久不至鄭矣。鄭人恃有晉救,不與我戰。乘晉之未至,誘而擒之,可以雪往日之恥。不然,遷延日久,諸侯畢集,恐復如子玉故事,將奈何?」越椒曰:「今欲誘之,當用何計?」 蔿賈附耳曰:「必須如此恁般。」
越椒從其謀,乃傳令軍中,言:「糧食將缺,可于村落掠取,以供食用。」自于帳中鼓樂飲酒,每日至夜半方散。有人傳至狼淵,楚穆王疑鬥越椒玩敵,欲自往督戰,范山曰:「伯嬴智士,此必有計,不出數日,捷音當至矣!」
再說公子堅等,見楚兵不來搦戰,心中疑慮,使人探聽,回言:「楚兵四出擄掠為食,鬥元帥中軍,日逐鼓樂飲酒,酒後謾罵,言鄭人無用,不堪廝殺。」公子堅喜曰:「楚兵四出擄掠,其營必虛;楚將鼓樂飲酒,其心必懈。若夜劫其營,可獲全勝。」公子龐、樂耳皆以為然。
是夜結束飽食,公子龐欲分作前中後三隊,次第而進。公子堅曰:「劫營與對陣不同,乃一時襲擊之計,可分左右,不可分前後也!」於是三將併進。
將及楚營,遠遠望見燈燭輝煌,笙歌嘹喨,公子堅曰:「伯棼命合休矣!」麾車直進,楚軍全不抵當,公子堅先衝入寨中,樂人四散奔走,惟越椒獃坐不動,上前看時,吃一大驚,乃是束草為人,假扮作越椒模樣。
公子堅急叫:「中計!」退出寨時,忽聞寨後炮聲大震,一員大將領軍殺來,大叫:「鬥越椒在此!」公子堅奔走不迭,會合公子龐及樂耳二將,做一路逃奔,行不一里,對面炮聲又起,卻是蔿賈預先埋伏一枝軍馬,在於中路,邀截鄭兵。
前有蔿賈,後有越椒,首尾夾攻,鄭兵大敗,公子龐、樂耳先被擒,公子堅捨命來救,馬躓車覆,亦為楚兵所獲。
鄭穆公大懼,謂群臣曰:「三將被擒,晉救不至,如何?」群臣皆曰:「楚勢甚盛,若不乞降,早晚打破城池,雖晉亦無如之何矣!」鄭穆公乃遣公子豐至楚營謝罪,納賂求和,誓不反叛。鬥越椒使人請命于穆王,穆王許之,乃釋公子堅、公子龐、樂耳三人之囚,放還鄭國。
楚穆王傳令班師,行至中途,楚公子朱伐陳兵敗,副將公子茷為陳所獲,打從狼淵一路來見穆王,請兵復仇。穆王大怒,正欲加兵于陳,忽報:「陳有使命,送公子茷還楚,上書乞降。」穆王拆書看之,略曰:
寡人朔,壤地褊小,未獲接侍君王之左右,蒙君王一旅訓定。邊人愚莽,獲罪于公子,朔惶悚,寢不能寐,敬使一介,具車馬致之大國,朔願終依宇下,以求蔭庇,惟君王辱收之。
穆王笑曰:「陳懼我討罪,是以乞附,可謂見機之士矣!」乃準其降,傳檄徵取鄭、陳二國之君同蔡侯,以冬十月朔于厥貉取齊相會。
卻說晉趙盾因鄭人告急,遣人約宋、魯、衛、許四國之兵,一同救鄭,未及鄭境,聞鄭人降楚,楚師已還,又聞陳亦降楚。宋大夫華耦、魯大夫公子遂俱請伐陳、鄭,趙盾曰:「我實不能馳救,以失二國,彼何罪焉?不如退而修政。」乃班師。
髯翁有詩嘆云:
誰專國柄主諸侯?卻令荊蠻肆蠢謀。
今日鄭陳連臂去,中原伯氣黯然收。
再說陳侯朔與鄭伯蘭,于秋末齊至息地,候楚穆王駕到。相見禮畢,穆王問曰:「原訂厥貉相會,如何逗遛此地?」陳侯、鄭伯齊聲答曰:「蒙君王相約,誠恐後期獲罪,故預于此地奉候隨行。」穆王大喜。
忽諜報:「蔡侯甲午已先到厥貉境上。」穆王遂同陳、鄭二君登車疾走。蔡侯迎穆王于厥貉,以臣禮見,再拜稽首。陳侯、鄭伯大驚,私語曰:「蔡屈禮如此,楚必以我為慢矣!」乃相與請于穆王曰:「君王稅駕于此,宋君不來參謁,君王可以伐之。」穆王笑曰:「孤之頓兵于此,正欲為伐宋計也。」
早有人報入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