貶鬥宜申為商邑尹,謂之商公;鬥勃出守襄城。楚王轉憐得臣之死,拜其子成大心、成嘉俱為大夫。
令尹子文致政居家,聞得臣兵敗,嘆曰:「不出蔿賈所料。吾之識見,反不如童子,寧不自羞?」嘔血數升,伏床不起,召其子鬥般囑曰:「吾死在旦夕,惟有一言囑汝。汝叔越椒,自初生之日,已有熊虎之狀,豺狼之聲,此滅族之相也。吾此時曾勸汝祖勿育之,汝祖不聽。吾觀蔿呂臣不壽,勃與宜申,皆非善終之相,楚國為政,非汝則越椒。越椒傲狠好殺,若為政,必有非理之望,鬥氏之祖宗其不祀乎;吾死後,椒若為政,汝必逃之,無與其禍也。」般再拜受命,子文遂卒。
未幾,蔿呂臣亦死。成王追念子文之功,使鬥般嗣為令尹,越椒為司馬,賈為工正,不在話下。
卻說晉文公既敗楚師,移屯于楚大寨。寨中所遺糧草甚廣,各軍資之以食,戲曰:「此楚人館谷我也。」
齊、秦及諸將等,皆北面稱賀。
文公謝不受,面有憂色。諸將曰:「君勝敵而憂,何也?」
文公曰:「子玉非甘出人下者,勝不可恃,能勿懼乎?」
國歸父、小子憗等辭歸,文公以軍獲之半遺之,二國奏凱而還。宋公孫固亦歸本國,宋公自遣使拜謝齊、秦、不在話下。
先軫囚祁瞞至文公之前,奏其違命辱師之罪。文公曰:「若非上下二軍先勝,楚兵尚可制乎?」
命司馬趙衰定其罪,斬祁瞞以徇于軍,號令曰:「今後有違元帥之令者,視此!」軍中益加悚懼。
大軍留有莘三日,然後下令班師。
行至南河,哨馬稟覆:「河下船隻,尚未齊備。」文公使召舟之僑,僑亦不在。
原來舟之僑是虢國降將,事晉已久,滿望重用立功,卻差他南河拘集船隻,心中不平。恰好接得家報,其妻在家病重,僑料晉、楚相持,必然日久,未必便能班師,因此暫且回國看視。不想夏四月戊辰,師至城濮,己巳交戰,便大敗楚師,休兵三日,至癸酉大軍遂還,前後不過六日,晉侯便至河下,遂誤了濟河之事。
文公大怒,欲令軍士四下搜捕民船。先軫曰:「南河百姓,聞吾敗楚,誰不震恐?若使搜捕,必然逃匿,不若出令以厚賞募之。」
文公曰:「善。」
才懸賞軍門,百姓爭艤船應募,頃刻舟集如蟻,大軍遂渡了黃河。
文公謂趙衰曰:「曹、衛之恥已雪矣,惟鄭仇未報,奈何!」
趙衰對曰:「君旋師過鄭,不患鄭之不來也。」
文公從之。
行不數日,遙見一隊車馬,簇擁著一位貴人,從東而來。前隊欒枝迎住,問:「來者何人!」
答曰:「吾乃周天子之卿士王子虎也。聞晉侯伐楚得勝,少安中國,故天子親駕鑾輿,來犒三軍,先令虎來報知。」
欒枝即引子虎來見文公。文公問于群下曰:「今天子下勞寡人,道路之間,如何行禮!」
趙衰曰:「此去衡雍不遠,有地名踐土,其地寬平,連夜建造王宮于此,然後主公引列國諸侯迎駕,以行朝禮,庶不失君臣之義也。」
文公遂與王子虎訂期,約以五月之吉,于踐土候周王駕臨,子虎辭去。
大軍望衡雍而進,途中又見車馬一隊,有一使臣來迎,乃是鄭大夫子人九,奉鄭伯之命,恐晉兵來討其罪,特遣行成。晉文公怒曰:「鄭聞楚敗而懼,非出本心,寡人俟覲王之後,當親率師徒,至于城下。」
趙衰進曰:「自我出師以來,逐衛君,執曹伯,敗楚師,兵威已大震矣。又求多於鄭,奈勞師何?君必許之。若鄭堅心來歸,赦之可也。如其復貳,姑休息數月,討之未晚。」
文公乃許鄭成。
大軍至衡雍下寨,一面使狐毛、狐偃帥本部兵,往踐土築造王宮;一面使欒枝入鄭城,與鄭伯為盟。鄭伯親至衡雍,致餼謝罪。文公復與歃血訂好。話間,因誇美子玉之英勇。
鄭伯曰:「已自殺于連谷矣。」
文公嘆息久之。
鄭伯既退,文公私謂諸臣曰:「吾今日不喜得鄭,喜楚之失子玉也。子玉死,餘人不足慮,諸卿可高枕而臥矣。」髯翁有詩云:
得臣雖是莽男兒,勝負將來未可知。
盡說楚兵今再敗,可憐連谷有輿屍。
卻說狐毛、狐偃築王宮于踐土,照依明堂之制。怎見得?有《明堂賦》為證:
赫赫明堂,居國之陽。
嵬峨特立,鎮壓殊方。
所以施一人之政令,朝萬國之侯王。
面室有三,總數惟九。
間太廟于正位,處太室于中溜。
啟閉乎三十六戶,羅列乎七十二牖。
左個右個,為季孟之交分;
上圓下方,法天地之奇偶。
及夫諸位散設,三公最崇;
當中階而列位,與群臣而不同。
諸侯東階之東,西面而北上;
諸伯西階之西,東面而相向。
諸子應門之東而鵠立,
諸男應門之西而鶴望。
戎夷金木之戶外,蠻狄水火而位配。
九采外屏之右以成列,四塞外屏之左而遙對。
朱干玉戚,森聳以相參;
龍旗豹韜,抑揚而相錯。
肅肅沉沉,巒崇壑深。
煙收而卿士齊列,日出而天顏始臨。
戴冕旒以當軒,見八紘之稽顙;
負斧扆而南面。知萬國之歸心。
王宮左右,又別建館舍數處,晝夜並工,月餘而畢。傳檄諸侯:「俱要五月朔日,踐土取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