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人聞周王複位,乃群聚攻頽叔、桃子,殺之,大開城門以納晉師,太叔帶忙攜隗後登車,欲奪門出走翟國,守門軍士閉門不容其去,太叔仗劍砍倒數人,卻得魏犨追到,大喝:「逆賊走那裡去?」
太叔曰:「汝放孤出城,異日厚報。」
魏犨曰:「問天子肯放你時,魏犨就做人情。」
太叔大怒,挺劍刺來,被魏犨躍上其車,一刀斬之。
軍士擒隗氏來見,犨曰:「此淫婦留他何用?」
命眾軍亂箭攢射,可憐如花夷女,與太叔帶半載歡娛,今日死於萬箭之下。胡曾先生詠史詩云:
逐兄盜嫂據南陽,半載歡娛並罹殃。
淫逆倘然無速報,世間不復有綱常。
魏犨帶二屍以報郤溱,溱曰:「何不檻送天子,明正其戮?」
魏犨曰:「天子避殺弟之名,假手于晉,不如速誅之為快也!」
郤溱嘆息不已,乃理二屍于神農澗之側,一面安撫溫民,一面使人報捷于陽樊。晉文公聞太叔和隗氏俱已伏誅,乃命駕親至王城,朝見襄王奏捷,襄王設醴酒以饗之,復大出金帛相贈。文公再拜謝曰:「臣重耳不敢受賜,但死後得用隧葬,臣沐恩于地下無窮矣!」
襄王曰:「先王制禮,以限隔上下,止有此生死之文,朕不敢以私勞而亂大典,叔父大功,朕不敢忘。」乃割畿內溫、原、陽樊、攢茅四邑,以益其封,文公謝恩而退,百姓攜老扶幼,填塞街市,爭來識認晉侯,嘆曰:「齊桓公今復出也!」
晉文公下令兩路俱班師,大軍屯于太行山之南,使魏犨定陽樊之田,顛頡定攢茅之田,欒枝定溫之田,晉侯親率趙衰定原之田。為何定原之田,文公親往?那原乃周卿士原伯貫之封邑,原伯貫兵敗無功,襄王奪其邑以與晉。伯貫見在原城,恐其不服,所以必須親往。
顛頡至攢茅,欒枝至溫,守臣俱攜酒食出迎。
卻說魏犨至陽樊,守臣蒼葛謂其下曰:「周棄岐、豐,餘地幾何;而晉復受四邑耶?我與晉同是王臣,豈可服之。」遂率百姓持械登城,魏犨大怒,引兵圍之,大叫:「早早降順,萬事俱休,若打破城池,盡皆屠戮!」
蒼葛在城上答曰:「吾聞:‘德以柔中國,刑以威四夷',今此乃王畿之地,畿內百姓,非王之宗族,即王之親戚。晉亦周之臣子,忍以兵威相劫耶?」
魏犨感其言,遣人馳報文公,文公致書於蒼葛,略曰:「四邑之地,乃天子之賜,寡人不敢違命,將軍若念天子之姻親,率以歸國,亦惟將軍之命是聽。」因諭魏犨緩其攻,聽陽民遷徙。
蒼葛得書,命城中百姓:「願歸周者去,願從晉者留。」百姓願去者大半,蒼葛盡率之,遷于軹村,魏犨定其疆界而還。
再說文公同趙衰略地至原,原伯貫紿其下曰:「晉兵圍陽樊,盡屠其民矣。」
原人恐懼,共誓死守,晉兵圍之。
趙衰曰:「民所以不服晉者,不信故也,君示之以信,將不攻而下矣!」
文公曰:「示信若何?」
趙衰對曰:「請下令,軍士各持三日之糧,若三日攻原不下,即當解圍而去。」
文公依其言,到第三日,軍吏告稟:「軍中只有今日之糧了。」
文公不答,是日夜半,有原民縋城而下,言:「城中已探知陽樊之民未嘗遭戮,相約于明晚獻門。」
文公曰:「寡人原約攻城以三日為期,三日不下,解圍去之。今滿三日矣,寡人明早退師,爾百姓自盡守城之事,不必又懷二念。」
軍吏請曰:「原民約明晚獻門,主公何不暫留一日,拔一城而歸?即使糧盡,陽樊去此不遠,可馳取也。」
文公曰:「信,國之寶也,民之所憑也。三日之令,誰不聞之?若復留一日,是失信矣。得原而失信,民尚何憑于寡人?」
黎明,即解原圍,原民相顧曰:「晉侯寧失城,不失信,此有道之君。」乃爭建降旗于城樓,縋城以追文公之軍者,紛紛不絶,原伯貫不能禁止,只得開城出降。髯仙有詩云:
口血猶含起戰戈,誰將片語作山河?
去原畢竟原來服,譎詐何如信義多。
晉軍行三十里,原民追至,原伯貫降書亦到。文公命紮住車馬,以單車直入原城,百姓鼓舞稱慶。原伯貫來見,文公待以王朝卿士之禮,遷其家于河北。
文公擇四邑之守曰:「昔子余以壺飧從寡人于衛,忍饑不食,此信士也。寡人以信得原,還以信守之。」使趙衰為原大夫,兼領陽樊。又謂郤溱曰:「子不私其族,首同欒氏通款于寡人,寡人不敢忘。」乃以郤溱為溫大夫,兼守攢茅。各留兵二千戍其地而還。
後人論文公納王示義,伐原示信,乃圖伯之首事也。
畢竟何時稱伯,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柳下惠授詞卻敵 晉文公伐衛破曹
話說晉文公定了溫、原、陽樊、攢茅四邑封境,直通太行山之南,謂之南陽,此周襄王十七年之冬也。
時齊孝公亦有嗣伯之意。自無虧之死,惡了魯僖公;鹿上不署,別了宋襄公;盂會不赴,背了楚成王。諸侯離心,朝聘不至。孝公心懷憤怒,欲用兵中原,以振先業,乃集群臣問曰:「先君桓公在日,無歲不征,無日不戰,今寡人安坐朝堂。如居蝸殻之中,不知外事,寡人愧之。昔年魯侯謀救無虧,與寡人為難。此仇未報,今魯北與衛結,南與楚通。倘結連伐齊,何以當之?聞魯歲饑,寡人意欲乘此加兵,以杜其謀。諸卿以為何如?」
上卿高虎奏曰:「魯方多助,伐之未必有功。」
孝公曰:「雖無功,且試一行,以觀諸侯離合之狀。」乃親率車徒二百乘,欲侵魯之北鄙。
邊人聞信,先來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