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日,行到翟國,太叔停駕于郊外,頽叔、桃子先入城見了翟君,告訴道:「當初我等原為太叔請婚,周王聞知美色,乃自取之,立為正宮。只為往太后處問安,與太叔相遇,偶然太叔敘起前因,說話良久,被宮人言語誣謗,周王輕信,不念貴國伐鄭之勞,遂將王后貶入冷宮,太叔逐出境外。忘親背德,無義無恩,乞假一旅之師,殺入王城,扶立太叔為王,救出王后,仍為國母,誠貴國之義舉也。」
翟君信其言,問:「太叔何在?」
頽叔、桃子曰:「現在郊外候命。」
翟君遂迎太叔入城。太叔請以甥舅之禮相見,翟君大喜,遂撥步騎五千,使大將赤丁同頽叔、桃子,奉太叔以伐周。
周襄王聞翟兵臨境,遣大夫譚伯為使,至翟軍中,諭以太叔內亂之罪。赤丁殺之,驅兵直逼王城之下。襄王大怒,乃拜卿士原伯貫為將,毛衛副之,率車三百乘,出城禦敵。
伯貫知翟兵勇猛,將車屯車聯絡為營,如堅城一般,赤丁衝突數次,俱不能入,連日搦戰,亦不出應。
赤丁憤甚,乃定下計策,于翠雲山搭起高台,上建天子旌旗,使軍士假扮太叔,在台上飲宴歌舞為樂,卻教頽叔,桃子各領一千騎兵,伏于山之左右,只等周兵到時,台上放炮為號,一齊攏殺將來。又教親兒赤風子引騎兵五百,直逼其營辱罵,以激其怒,若彼開營出戰,佯輸詐敗,引他走翠雲山一路,便算功勞。赤丁與太叔引大隊在後準備接應,分撥停當。
卻說赤風子引五百騎兵搦戰,原伯貫登壘望之,欺其寡少,便欲出戰。毛衛諫曰:「翟人詭詐多端,只宜持重,俟其懈怠,方可擊也。」挨至午牌時分,翟軍皆下馬坐地,口中大罵:「周王無道之君,用這般無能之將,降又不降,戰又不戰,待要何如?」亦有臥地而罵者。
原伯貫忍耐不住,喝教開營,營門開處,湧出車乘百餘,車上立著一員大將,金盔綉襖,手執大桿刀,乃原伯貫也。赤風子忙叫:「孩兒們快上馬。」自挺鐵搠來迎戰,不上十合,撥馬往西而走。軍士多有上馬不及者,周軍亂搶馬匹,全無行列。赤風子回馬,又戰數合,漸漸引至翠雲山相近,赤風子委棄馬匹,器械殆盡,引數騎奔山後去了。
原伯貫抬頭一望,見山上飛龍赤旗飄颭,綉傘之下,蓋著太叔,大吹大擂飲酒。原伯貫曰:「此賊命合盡于吾手。」乃揀平坦處驅車欲上,山上檑木,炮石打將下來,原伯正沒計較,忽聞山坳中連珠炮響,左有頽叔,右有桃子,兩路鐵騎,如狂風驟雨,圍裹將來。原伯心知中計,急教回車,來路上已被翟軍砍下亂木,縱橫道路,車不能行。
原伯喝令步卒開路,軍士都心慌膽落,不戰而潰。
原伯無計可施。卸下綉袍,欲雜于眾中逃命。有小軍叫曰:「將軍到這裡來。」頽叔聽得叫聲,疑為原伯,指揮翟騎追之,擒獲二十餘人,原伯果在其內。比及赤丁大軍到時,已大獲全勝,車馬器械,悉為所俘。有逃脫的軍士,回營報知毛衛,毛衛只教堅守,一面遣人馳奏周王,求其添兵助將,不在話下。
頽叔將原伯貫綁縛獻功于太叔,太叔命囚之於營。
頽叔曰:「今伯貫被擒,毛衛必然喪膽,若夜半往劫其營,以火攻之,衛可擒也。」太叔以為然,言于赤丁。赤丁用其策,暗傳號令,是夜三鼓之後,赤丁自引步軍千餘,俱用利斧,劈開索鏈,劫入大營,就各車上,將蘆葦放起火來。頃刻延燒,遍營中火球亂滾,軍士大亂。頽叔,桃子各引精騎,乘勢殺入,鋭不可當。
毛衛急乘小車,從營後而遁,正遇著步卒一隊,為首乃是太叔帶,大喝:“毛衛那裡
走?”毛衛著忙,被太叔一槍刺于車下,翟軍大獲全勝,遂圍王城。
周襄王聞二將被擒,謂富辰曰:「早不從卿言,致有此禍。」
富辰曰:「翟勢甚狂,吾王暫爾出巡,諸侯必有倡義納王者。」
周公孔奏曰:「王師雖敗,若悉起百官家屬,尚可背城一戰。奈何輕棄社稷,委命于諸侯乎?」
召公過奏曰:「言戰者,乃危計也。以臣愚見,此禍皆本於叔隗,吾王先正其誅,然後堅守以待諸侯之救,可以萬全。」
襄王嘆曰:「朕之不明,自取其禍。今太后病危,朕暫當避位,以慰其意。若人心不忘朕,聽諸侯自圖之可也。」因謂周、召二公曰:「太叔此來,為隗後耳。若取隗氏,必懼國人之謗,不敢居于王城,二卿為朕繕兵固守,以待朕之歸可也。」周、召二公頓首受命。
襄王問于富辰曰:「周之接壤,惟鄭、衛、陳三國,朕將安適?」
富辰對曰:「陳,衛弱,不如適鄭。」
襄王曰:「朕曾用翟伐鄭,鄭得無怨乎?」
富辰曰:「臣之勸王適鄭者,正為此也。鄭之先世,有功于周,其嗣必不忘。王以翟伐鄭,鄭心不平,固日夜望翟之背周,以自明其順也。今王適鄭,彼必喜于奉迎,又何怨焉?」
襄王意乃決。富辰又請曰:「王犯翟鋒而出,恐翟人悉眾與王為難,奈何?臣願率家屬與翟決戰,王乘機出避可也。」乃盡召子弟親黨,約數百人,勉以忠義,開門直犯翟營,牽住翟兵。襄王同簡師父,左鄢父等十餘人,出城望鄭國而去。
富辰與赤丁大戰,所殺傷翟兵甚眾,辰亦身被重傷,遇頽叔、桃子、慰之曰:「子之忠諫,天下所知也,今日可以無死。」
富辰曰:「昔吾屢諫王,王不聽,以及此。若我不死戰,王必以我為懟矣。」復力戰多時,力盡而死。子弟親黨,同死者三百餘人。史官有詩贊曰:
用夷凌夏豈良謀;納女宣淫禍自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