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隗後坐于王側,見甘公帶才貌不凡,射藝出眾。誇獎不迭,問之襄王,知是金枝玉葉,十分心愛。遂言于襄王曰:「天色尚早,妾意欲自打一圍,以健筋骨,幸吾王降旨。」
襄王本意欲取悅隗後,怎好不准其奏,即命將士重整圍場。隗後解下綉袍,原來袍內,預穿就窄袖短衫,罩上異樣黃金鎖子輕細之甲,腰繫五彩純絲綉帶,用玄色輕綃六尺,周圍抹額,籠蔽鳳笄,以防塵土。腰懸箭箙,手執朱弓,妝束得好不齊整。有詩為證:
花般綽約玉般肌,幻出戎裝態更奇。
仕女班中誇武藝,將軍隊裡擅嬌姿。
隗後這回裝束,別是一般丰采,喜得襄王微微含笑,左右駕戎輅以待。隗後曰:「車行不如騎迅,妾隨行諸婢,凡翟國來的,俱慣馳馬,請于王前試之。」
襄王命多選良馬,鞴勒停當,侍婢陪騎者,約有數人。
隗後方欲跨馬,襄王曰:「且慢。」遂問同姓諸卿中:「誰人善騎?保護王后下場。」
甘公帶奏曰:「臣當效勞。」這一差,正暗合了隗後之意。
侍婢簇擁隗後,做一隊兒騎馬先行。甘公帶隨後跨著名駒趕上,不離左右。隗後要在太叔面前,施逞精神,太叔亦要在隗後面前,誇張手段。未試弓箭,且試跑馬。隗後將馬連鞭幾下,那馬騰空一般去了,太叔亦躍馬而前。轉過山腰,剛剛兩騎馬,討個並頭。隗後將絲繮勒住,誇獎甘公曰:「久慕王子大才,今始見之。」
太叔馬上欠身曰:「臣乃學騎耳,不及王后萬分之一。」
隗後曰:「太叔明早可到太后宮中問安,妾有話講。」言猶未畢,侍女數騎俱到,隗後以目送情,甘公輕輕點頭,各勒馬而回。
恰好山坡下,趕出一群麋鹿來,太叔左射麋,右射鹿,俱中之。隗後亦射中一鹿,眾人喝采一番。隗後復跑馬至于山腰,襄王出幕相迎曰:「王后辛苦。」隗後以所射之鹿,拜獻襄王;太叔亦以一麋一鹿呈獻。襄王大悅。
眾將及軍士,又馳射一番,方纔撤圍。禦庖將野味,烹調以進,襄王頒賜群臣,歡飲而散。
次日,甘公帶入朝謝賜,遂至惠後宮中問安,其時隗後已先在矣。隗後預將賄賂買囑隨行宮侍,遂與太叔眉來眼去,兩下意會,託言起身,遂私合于側室之中。男貪女愛,極其眷戀之情,臨別兩不相舍。隗後囑咐太叔:「不時入宮相會。」太叔曰:「恐王見疑。」隗後曰:「妾自能周旋,不必慮也。」
惠後宮人頗知其事,只因太叔是太后的愛子,況且事體重大,不敢多口。惠後心上亦自覺著,反吩咐宮人:「閒話少說。」隗後的宮侍,已自遍受賞賜,做了一路,為之耳目。太叔連宵達旦,潛住宮中,只瞞得襄王一人。史官有詩嘆曰:
太叔無兄何有嫂,襄王愛弟不防妻。
一朝射獵成私約,始悔中宮女是夷。
又有詩譏襄王不該召太叔回來,自惹其禍。詩云:
明知篡逆性難悛,便不行誅也絶親。
引虎入門誰不噬,襄王真是夢中人。
大凡做好事的心,一日小一日;做歹事的膽,一日大一日。甘公帶與隗後私通,走得路熟,做得事慣,漸漸不避耳目,不顧利害,自然敗露出來。那隗後少年貪慾,襄王雖則寵愛,五旬之人到底年力不相當了,不時在別寢休息。太叔用些賄,使些勢,那把守宮門的,無過是內侍之輩,都想道:「太叔是太后的愛子,周王一旦晏駕,就是太叔為王了,落得他些賞賜,管他甚帳。」以此不分早晚,出入自如。
卻說宮婢中有個小東,頗有幾分顏色,善於音律。太叔一夕歡宴之際,使小東吹玉簫,太叔歌而和之。是夕開懷暢飲,醉後不覺狂蕩,便按住小東求歡,小東懼怕隗後,解衣脫身,太叔大怒,拔劍趕逐,欲尋小東殺之。小東竟奔襄王別寢,叩門哭訴,說「太叔如此恁般,如今見在宮中。」襄王大怒,取了床頭寶劍,趨至中宮,要殺太叔。畢竟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周襄王避亂居鄭 晉文公守信降原
話說周襄王聞宮人小東之語,心頭一時火起,急取床頭寶劍,趨至中宮,來殺太叔。才行數步,忽然轉念:「太叔乃太后所愛,我若殺之,外人不知其罪,必以我為不孝矣。況太叔武藝高強,倘然不遜,挺劍相持,反為不美。不如暫時隱忍,俟明日詢有實跡,將隗後貶退,諒太叔亦無顏復留,必然出奔外境,豈不穩便。」嘆了一口氣,擲劍于地,復回寢宮,使隨身內侍,打探太叔消息。
回報:「太叔知小東來訴我王,已脫身出宮去矣。」
襄王曰:「宮門出入,如何不稟命于朕?亦朕之疏於防範也!」次早,襄王命拘中宮侍妾審問,初時抵賴,喚出小東面證,遂不能隱,將前後醜情,一一招出。襄王將隗後貶入冷宮,封鎖其門,穴牆以通飲食,太叔帶自知有罪,逃奔翟國去了。惠太后驚成心疾,自此抱病不起。
卻說頽叔、桃子聞隗後被貶,大驚曰:「當初請兵伐鄭,是我二人;請婚隗氏,又是我二人。今忽然被斥,翟君必然見怪。太叔今出奔在翟,定有一番假話,鬨動翟君。倘然翟兵到來問罪,我等何以自解?」即日乘輕車疾馳,趕上太叔,做一路商量:「若見翟君,須得如此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