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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文公聞楚師大至,急召百官商議。堵叔曰:「楚兵眾盛,未可敵也,不如請成。」師叔曰:「吾新與齊盟,齊必來救,且宜堅壁以待之。」世子華年少方剛,請背城一戰。叔詹曰:「三人之言,吾取師叔。然以臣愚見,楚兵不久自退。」鄭文公曰:「令尹自將,安肯退乎?」叔詹曰:「自楚加兵人國,未有用六百乘者。公子元操必勝之心,欲以媚息夫人耳。夫求勝者,亦必畏敗。楚兵若來,臣自有計退之。」正商議間,諜報:「楚師斬桔柣關而進,已破外郭,入純門,將及逵市。」堵叔曰:「楚兵逼矣,如行成不可,且奔桐邱以避之。」叔詹曰:「無懼也!」乃使甲士埋伏于城內,大開城門,街市百姓來往如常,並無懼色。鬥禦疆等前隊先到,見如此模樣,城上絶無動靜,心中疑惑,謂鬥梧曰:「鄭閒暇如此,必有詭計,哄吾入城,不可輕進,且待令尹來議之。」遂離城五里,紮住營寨。須臾,子元大兵已到,鬥禦疆等稟知城中如此。子元親自登高阜處以望鄭城,忽見旌旗整肅,甲士林立,看了一回,嘆曰:「鄭有‘三良'在,其謀叵測,萬一失利,何面目見文夫人乎?更探聽虛實,方可攻城也!」次日,後隊王孫游遣人來報說:「諜探得齊侯同宋、魯二國諸侯,親率大軍,前來救鄭,鬥將軍等不敢前進,特候軍令,準備迎敵。」子元大驚,謂諸將曰:「諸侯若截吾去路,吾腹背受敵,必致損折,吾侵鄭及于逵市,可謂全勝矣。」乃暗傳號令,人銜枚,馬摘鈴,是夜拔寨都起。猶恐鄭兵追趕,命勿撤軍幕,仍建大旆,以疑鄭人。大軍潛出鄭界,乃始鳴鐘擊鼓,唱凱歌而還。先遣報文夫人曰:「令尹全勝而回矣!」夫人謝曰:「令尹若能殲敵成功,宜宣示國人,以彰明罰;告諸太廟,以慰先王之靈。未亡人何與焉?」子元大慚。楚王熊惲,聞子元不戰而還,自是有不悅之意。
卻說鄭叔詹親督軍士巡城,徹夜不睡。至曉,望見楚幕,指曰:「此空營也,楚師遁矣。」眾猶未信,問:「何以知之?」叔詹曰:「幕乃大將所居,鳴鉦設儆,軍聲震動。今見群鳥棲噪于上,故知其為空幕也。吾度諸侯救兵必至,楚先聞信,是以遁耳!」未幾,諜報:「諸侯救兵果到,未及鄭境,聞楚師已去,各散回本國去了。」眾始服叔詹之智。鄭遣使致謝齊侯救援之勞,自此感服齊國,不敢懷貳。
再說楚子元自伐鄭無功,內不自安,篡謀益急,欲先通文夫人,然後行事。適文夫人有小恙,子元假稱問安,來至王宮,遂移臥具寢處宮中,三日不出。家甲數百,環列宮外。大夫鬥廉聞之,闖入宮門,直至臥榻,見子元方對鏡整鬢,讓之曰:「此豈人臣櫛沐之所耶?令尹宜速退!」子元曰:「此吾家宮室,與射師何與?」鬥廉曰:「王侯之貴,弟兄不得通屬,令尹雖介弟,亦人臣也。人臣過闕則下,過廟則趨,咳唾其地,猶為不敬,況寢處乎?且寡夫人密邇于此,男女別嫌,令尹豈未聞耶?」子元大怒曰:「楚國之政,在吾掌握,汝何敢多言?」命左右梏其手,拘于廡下,不放出宮。文夫人使侍人告急於鬥伯比之子鬥谷於菟,使其入宮靖難。鬥谷於菟密奏楚王,約會鬥梧、鬥禦疆及其子鬥班,半夜率甲以圍王宮,將家甲亂砍,眾俱驚散。子元方擁宮人醉寢,夢中驚起,仗劍而出,恰遇鬥班亦仗劍而入。子元喝曰:「作亂乃孺子耶?」鬥班曰:「我非作亂,特來誅亂者耳!」兩下就在宮中爭戰。不數合,鬥禦疆、鬥梧齊到,子元度不能勝,奪門欲走,被鬥班一劍砍下頭來。鬥谷於菟將鬥廉開梏放出,一齊至文夫人寢室之外,稽首問安而退。次早,楚成王熊惲禦殿,百官朝見已畢,楚王命滅子元之家,榜其罪狀于通衢。髯翁論公子元欲蠱文夫人之事,有詩曰:
堪嗟色膽大於身,不論尊兮不論親。莫怪狂且輕動念,楚夫人是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