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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曰:「今犬戎逼近鎬京,禍且不測,朕欲遷都于洛何如?」太宰咺奏曰:「今宮闕焚燬,營建不易,勞民傷財,百姓嗟怨,西戎乘釁而起,何以禦之?遷都于洛,實為至便。」兩班文武,俱以犬戎為慮,齊聲曰:「太宰之言是也。」
惟司徒衛武公低頭長嘆,平王曰:「老司徒何獨無言?」武公乃奏曰:「老臣年逾九十,蒙君王不棄老耄,備位六卿,若知而不言,是不忠於君也;若違眾而言,是不和于友也。然寧得罪于友,不敢得罪于君。夫鎬京左有崤、函,右有隴、蜀,披山帶河,沃野千里,天下形勝,莫過于此。洛邑雖天下之中,其勢平衍,四面受敵之地,所以先王雖並建兩都,然宅西京,以振天下之要,留東都以備一時之巡。吾王若棄鎬京而遷洛,恐王室自是衰弱矣!」
平王曰:「犬戎侵奪岐豐,勢甚猖獗,且宮闕殘毀,無以壯觀。朕之東遷,實非得已。」
武公奏曰:「犬戎豺狼之性,不當引入臥闥。申公借兵失策,開門揖盜,使其焚燒宮闕,戮及先王,此不共之仇也。王今勵志自強,節用愛民,練兵訓武,效先王之北伐南征,俘彼戎主,以獻七廟,尚可湔雪前恥。若隱忍避仇,棄此適彼,我退一尺,敵進一尺,恐蠶食之憂,不止於岐豐而已。昔堯、舜在位,茅茨土階,禹居卑宮,不以為陋。京師壯觀,豈在宮室?惟吾王熟思之!」
太宰咺又奏曰:「老司徒乃安常之論,非通變之言也。先王怠政滅倫,自招寇賊,其事已不足深咎。今王掃除煨燼,僅正名號,而府庫空虛,兵力單弱,百姓畏懼犬戎,如畏豺虎,一旦戎騎長驅,民心瓦解,誤國之罪,誰能任之?」
武公又奏曰:「申公既能召戎,定能退戎。王遣人問之,必有良策。」
正商議間,國舅申公遣人賫告急表文來到。平王展開看之,大意謂:「犬戎侵擾不已,將有亡國之禍。伏乞我王憐念瓜葛,發兵救援。」
平王曰:「舅氏自顧不暇,安能顧朕。東遷之事,朕今決矣!」乃命太史擇日東行。
衛武公曰:「臣職在司徒,若主上一行,民生離散,臣之咎難辭矣!」遂先期出榜示諭百姓:「如願隨駕東遷者,作速準備,一齊起程。」祝史作文,先將遷都緣由,祭告宗廟。至期,大宗伯抱著七廟神主,登車先導。秦伯嬴開聞平王東遷,親自領兵護駕,百姓攜老扶幼,相從者不計其數。
當時宣王大祭之夜,夢見美貌女子,大笑三聲,大哭三聲,不慌不忙,將七廟神主,捆著一束,冉冉望東而去。大笑三聲,應褒姒驪山烽火戲諸侯事;大哭三聲者,幽王、褒姒,伯服三命俱絶;神主捆束往東,正應今日東遷。此夢無一不驗。
又太史伯陽父辭云:「哭又笑,笑又哭,羊被鬼吞,馬逢犬逐。慎之,慎之。弧箕箙。」羊被鬼吞者,宣王四十六年遇鬼而亡,乃己未年;馬逢犬逐,犬戎入寇,幽王十一年庚午也。
自此西周遂亡,天數有定如此,亦見伯陽父之神占矣。東遷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秦文公郊天應夢 鄭莊公掘地見母
話說平王東遷,車駕至于洛陽,見市井稠密,宮闕壯麗,與鎬京無異,心中大喜。京都既定,四方諸侯莫不進表稱賀,貢獻方物。惟有荊國不到,平王議欲征之。群臣諫曰:「蠻荊久在化外,宣王始討而服之。每年止貢菁茅一車,以供祭祀縮酒之用,不責他物,所以示覊縻之意。今遷都方始,人心未定,倘王師遠討,未卜順逆,且宜包容,使彼懷德而來。如或始終不悛,俟兵力既足,討之未晚。」自此南征之議遂息。秦襄公告辭回國。平王曰:「今岐豐之地,半被犬戎侵據,卿若能驅逐犬戎,此地盡以賜卿,少酬扈從之勞。永作西藩,豈不美哉?」秦襄公稽首受命而歸,即整頓戎馬,為滅戎之計。不及三年,殺得犬戎七零八落,其大將孛丁、滿也速等,俱死於戰陣,戎主遠遁西荒,岐豐一片,盡為秦有。闢地千里,遂成大國。髯翁有詩云:
文武當年發跡鄉,如何輕棄畀秦邦。岐豐形勝如依舊,安得秦強號始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