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我回答,富歇補充說:「我解釋一下,我們政府已發函給威靈頓和布呂歇爾,隨時準備投降。如果我們不這樣,他們會毀滅巴黎的。」
「他們同意了嗎?」我問。
「是的。”塔列朗回答,「但,他們有一個特殊請求:如果我們投降,波拿巴將軍必須馬上離開法國。」「而波拿巴將軍拒絶了!」富歇叫道,“他的官兵大都在滑鐵盧陣亡,他想用剩下的這部分士兵保衛巴黎。這明明是要這些士兵和巴黎人民為他的榮譽而捐軀。」
我什麼也沒說。富歇又接著說:「現在,同盟軍就在凡爾賽。我們再也不能延宕了,波拿巴今天就得離開馬爾梅松。他必須到羅什福爾港去上法國戰艦。
當然,那裡也有英國戰艦,他們不會讓他再次逃脫的。」
「這不是我的事情。”我說,「你們來的目的是什麼呢?」拉法葉特第一次說話了,他的聲音低沉,平靜而悲哀:“夫人,波拿巴將軍的戰爭吞噬了
1000萬生命,
300萬法國兒子戰死沙場。如果沒有人去說服波拿巴離開,會有更多的法國人民葬身炮火。他不聽我們的勸告,卻一味要求再給他兵力。
他相信你,夫人。也許,你能說服他。」
「好吧,我試一試。」我說。
富歇把一個信封放在我手裡,並許以
1000名士兵作為護衛隊。我拒絶了。「羅森伯爵可以照顧我的,”我對他說,「我這就去。」「如果你允許的話,我就坐在你的花園裡等你回來。」拉法葉特說,“但我的心會跟你一起去的,孩子。」
我們到達馬爾梅松時,迎接我的是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朱麗、約瑟夫、奧坦絲、呂西安和萊蒂齊婭太太。
「約瑟夫,”我說,“我要跟你弟弟談一談。」
「你真好,黛絲蕾。但你得等一會兒,皇帝正在等政府的重要消息。這段時間,他不願有人打擾他。他現在花園盡頭,他最喜歡的那個地方坐著呢。」
「消息,我帶來了。」
我匆匆沿著草徑到了那個僻靜的地方。拿破崙身穿深綠色軍裝獨自坐在那裡,一隻手托着腮,凝望着面前的玫瑰花。
他一定是在夢中,因為他發現有人時,第一句話是:「約瑟夫,該吃午飯了嗎?”我的沉默使他清醒過來。他認出是我,馬上說:“黛絲蕾!真沒想到是你!快坐下,坐到我身邊。」
我坐下了。他微笑着看著我:「我們第一次坐在花園裡迄今已經有很多年了。但今天,我不是在等你,而是等政府的回答——你知道我是不習慣于等待的!」「你不需要再等了,這是政府的答覆。」
我把信遞給他。他抽出來,匆匆往下看。「為什麼他們把這個給你?”他生氣地問,「為什麼不派位部長或軍官送來?我主動要求保衛巴黎,而政府卻拒絶!」「同盟軍已到凡爾賽,你想讓他們捉住你嗎?」「不,不,誰也不會捉住我的。我帶上這封信,去羅什福爾。
如果我上了那裡的戰艦,能保證安全嗎?艦長能執行我的命令嗎?」「英國人在監視着羅什福爾」。我告訴他說,「他們的船監視着所有的法國港口,你逃不出去的。」我認為,這會觸怒他。但沒有,他奇怪地望着我說:「如果我同意投降,會怎麼樣?他們還會把我放逐到另一個島上去嗎?」「我不知道,將軍。
但有一點是無疑的,你如果投降,會被逮捕的。」他好幾分鐘沒說話。然後,突然站起來:「我為什麼要讓威靈頓和布呂歇爾沒趣呢?我為什麼要掃他們的興?」他抽出戰刀,刀把對著我,「拿住!黛絲蕾!拿住滑鐵盧的戰刀!」陽光下,戰刀寒光閃閃。「當心,黛絲蕾。
別碰刀刃,利得很呢。」他微笑着警告我。我握住戰刀。他又說:“我這是向同盟軍投降。
向人投降總是把戰刀交給他。我把我的戰刀交給了王妃。」
「我怎麼對法國政府回話?將軍。」
「今天上午,我就去羅什福爾,告訴他們。”他注視着地面,「但我寧死也不願去聖赫勒拿島。他們把我放逐到厄爾巴島時,我企圖自殺,你知道嗎?」我點點頭,說:“我得走了,拿破崙。」
「是的,黛絲蕾,這一去將是永別。但請你記住,在馬賽,我向你求婚,決不僅僅是因為錢,我愛你。快把我的軍刀拿走,以免我改變主意。」
我急忙回到屋裡,把經過告訴給他家裡的人們。然後,我和羅森上了車子。
我想,現在晚了,他變不了主意了。
我家門口的街上,人頭攢動。看見我的車子時,他們齊聲歡呼。我疑惑不解。
拉法葉特在客廳裡等我。我問他:「街上的人們是怎麼回事?”「他們知道你去馬爾梅鬆了,殿下,」富歇說,「並且知道為什麼去的。因此,他們翹盼你的歸來。」我轉向拉法葉特:「請告訴他們,波拿巴將軍向同盟國投降了。」我拿出拿破崙的戰刀,又說:「這是證據。告訴他們,拿破崙已去羅什福爾了。現在,他們可以回家享受和平了。」「他們會想見你的,夫人」,拉法葉特說,“請跟我一塊到窗口去吧。
你救了巴黎,巴黎人民要感謝你。」
他把我拉到窗前,我舉起這把戰刀。
「巴黎的人們,」他大聲說,「和平到了。一位將要成為瑞典王后的法國姑娘說服了拿破崙將軍,他已交出了戰刀——滑鐵盧的戰刀!」窗下歡聲雷動,若瘋若狂。
「我們的和平女神!聖母瑪麗亞!」我累極了。客人們一走,我便回到臥室。瑪麗幫我脫去禮服,端來晚飯。現在,我就坐在床上寫日記。
親愛的爸爸,今天,你要是在這兒該多好啊!你會為在你女兒家裡見到拉法葉特而自豪。是你給了我這個日記本。當拿破崙闖入我的生活時,我開始記日記。現在,我們告別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