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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集 - 375 / 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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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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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5頁

朗讀:

初,中外之人為台官眩惑,雲朝廷尊崇濮王,欲奪仁宗正統,故人情洶洶,及見手詔,所行禮數止於如此,皆以為朝廷處置合宜,遂更無異論。惟建皇伯之議者猶以稱親為不然,而呂誨等已納告敕,杜門不出,其勢亦難中止,遂專指稱親為非,益肆其誣罔,言韓琦交結中官蘇利涉、高居簡,惑亂皇太后,致降手書,又專指臣修為首議之人,乞行誅戮,以謝祖宗。其奏章正本進入,副本便與進奏官,令傳佈。誨等既欲得罪以去,故每對見,所言悖慢,惟恐上不怒也。上亦數諭中書云:「誨等遇人主,無復君臣之禮。」然上聖性仁厚,不欲因濮王事逐言事官,故屈意含容久之,至此知其必不可留,猶數遣中使還其告敕,就家宣召。既決不出,遂各止以本官除外任。蓋濮園之議自中書始初建請,以至稱親立廟,上未嘗有一言欲如何追崇,但虛懷恭己,一付大臣與有司,而惟典禮是從爾。其不稱皇伯,欲稱皇考,自是中書執議,上亦無所偏執。及誨等累論,久而不決者,蓋以上性嚴重,不可輕回,謂已降手詔罷議,故稱伯、稱考一切置而不議爾,非意有所偏執也。上嘗諭韓琦等云:「昔漢宣帝即位八年,始議追尊皇考。昨中書所議,何太速也!」以此見上意慎禮,不敢輕議耳,豈欲過當追崇也?至于中書,惟稱號不敢用皇伯無稽之說,欲一遵典故耳,其他追崇禮數,皆未嘗議及者,蓋皇伯、皇考稱呼猶未決而遽罷議,故未暇及追崇之禮也。其後所議,止於即園立廟而已。如誨等廣引哀、桓之事為厚誣者,皆未嘗議及也。初,誨等既決必去之意,上屈意留之不可得。趙瞻者在數人中尤為庸下,殊不識事體,遂揚言於人云:「昨來官家但不曾下拜留我耳。」以此自誇,有得色。而呂誨亦謂人曰:「向若朝廷于台官所言事十行得三四,使我輩遮羞,亦不至決去。」由是言之,朝廷于濮議豈有過舉,逐台官豈是上本意,而誨等決去,豈專為濮議邪?士大夫但見誨等所誣之言,而不知濮事本末,不究誨等用心者,但謂以言被黜,便是忠臣,而爭為之譽。果如誨等所料,誨等既果以此得虛名,而薦誨等者又欲因以取名。夫揚君之惡而彰己善猶不可,況誣君以惡而買虛名哉!嗚呼,使誨等心跡不露而誣罔不明,先帝之志不諭于後世,臣等之罪也,故直書其實,以備史官之采。

●卷一二一·濮議卷二



  

或問:「罷議之詔有權罷之文。議者謂權罷者,有待之言也。蓋朝廷迫于皇太后,不得已而罷,故雲權罷者,欲俟皇太后千秋萬歲後,覆議追崇耳。朝廷之意果如是乎?」答曰:「此厚誣之一事也。使朝廷果有此意,手詔雖無權字,他日別議追崇,何施不可,何必先露此意示人?是時台諫方吹毛求疵,以指為朝廷過失,若君臣果有此意,亦當深謀密計,豈肯明著詔令,以資言者之口?」

問者曰:「然則,何故雲權罷?」答曰:「事體自當如此爾。追崇以彰聖君之孝而示天下也,本無中罷之理,今不得已而罷,當為迤邐之辭,故雲權罷集議,更令禮官徐求典禮者,乃體當如此。此事人所易知,而呂誨等欲恐迫人主,故厚誣以有待之說也。先帝每語及此事,則不勝其憤,仰天而嘆曰:『天鑒在上,豈有此心!』」

或問:「皇太后既已責中書不當議稱皇考,而手書復有稱皇、稱後等事,議者謂韓琦交結高居簡,惑亂皇太后,請降手書,其稱親、稱皇、稱後,皆非皇太后本意,果若是乎?」答曰:「手書非皇太后本意,事出禁中,非外人所得知也。若雲因韓琦使高居簡請降手書,則又厚誣也。何以明之?若手書是韓琦所請,既降出便合奉行,豈敢卻有沮難,又請上別降手詔也。以此而言,但見韓琦沮止手書稱皇、稱後二事,不見琦請降手書也。」

問者又曰:「然則,出於上意乎?」答曰:「亦非也。若出於上意,亦當先諭中書商議,安得絶無一言及之?又若上意果有所主,而中書雖欲不奉行,猶須再三論列,方可回聖意,豈有韓琦一言,上即從之,略無難色?以此知上意不主也。」


  
問者又曰:「然則,稱皇、稱後,是哀、桓之事,中書以為非而不奉行者也。而呂誨表乃雲『致主之謀,不恥哀、桓之亂制』者,何謂也?」答曰:「此所以為厚誣也。且稱親、置園寢及稱皇考,皆是漢宣、光武事,呂誨等指以為哀、桓之亂制,乃是指鹿為馬爾。以此見其誣罔,何所不至也。據《漢書》,師丹上疏云:『定陶恭皇謚號既已前定,義不可復改。』據此,則恭王稱皇,乃師丹許以為是者,故雲不復改爾。昨國家于濮王固自不議稱皇,就使稱皇,亦是師丹所許者也。」

問者曰:「若此,則師丹當時與漢爭論何事?」答曰:「董宏欲去定陶國號而止稱恭皇,及欲立廟京師爾。此二事,是師丹所爭也。蓋恭皇之號,常系于定陶,則自是于諸侯國稱皇爾,與漢不相干也。若止稱恭皇而不繫以國,則有進干漢統之漸。又立廟京師,則亂漢宗廟。此師丹不得不爭也。昨濮王既不稱皇而立廟止在濮園,事無差僭,而呂誨等動以師丹自比,不知朝廷有何過舉,誨等果爭論何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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