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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集 - 194 / 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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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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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4頁

朗讀:

君貺家有足下手作書一通,及有二像記石本。始見之,駭然不可識;徐而視定,辨其點畫,乃可漸通。籲,何怪之甚也!既而持以問人,曰:「是不能乎書者邪?」曰:「非不能也。」「書之法當爾邪?」曰:「非也。」「古有之乎?」曰:「無。」「今有之乎?」亦曰:「無也。」「然則何謂而若是?」曰:「特欲與世異而已。」修聞君子之於學,是而已,不聞為異也,好學莫如揚雄,亦曰如此。然古之人或有稱獨行而高世者,考其行,亦不過乎君子,但與世之庸人不合爾。行非異世,蓋人不及而反棄之,舉世斥以為異者歟。及其過,聖人猶欲就之於中庸。況今書前不師乎古,後不足以為來者法。雖天下皆好之,猶不可為。況天下皆非之,乃獨為之,何也?是果好異以取高歟?然向謂公操能使人譽者,豈其履中道、秉常德而然歟,抑亦昂然自異以驚世人而得之歟?古之教童子者,立必正,聽不傾,常視之毋誑,勤謹乎其始,惟恐其見異而惑也。今足下端然居乎學舍,以教人為師,而反率然以自異,顧學者何所法哉?不幸學者皆從而效之,足下又果為獨異乎!今不急止,則懼他日有責後生之好怪者,推其事,罪以奉歸,此修所以為憂而敢告也,惟幸察之。不宣。同年弟歐陽某頓首。

【與石推官第二書〈景二年〉】


  

修頓首白公操足下。前同年徐君行,因得寓書論足下書之怪。時仆有妹居襄城,喪其夫,匍匐將往視之,故不能盡其所以雲者,而略陳焉。足下雖不以仆為狂愚而絶之,復之以書,然果未能喻仆之意。非足下之不喻,由仆聽之不審而論之之略之過也。仆見足下書久矣,不即有雲而今乃雲者,何邪?始見之,疑乎不能書,又疑乎忽而不學。夫書,一藝爾,人或不能,與忽不學,特不必論,是以默默然。及來京師,見二像石本,及聞說者云足下不欲同俗而力為之,如前所陳者,是誠可諍矣,然後一進其說。及得足下書,自謂不能,與前所聞者異,然後知所聽之不審也。然足下于仆之言,亦似未審者。

足下謂世之善書者,能鐘、王、虞、柳,不過一藝,己之所學乃堯、舜、周、孔之道,不必善書;又云因仆之言欲勉學之者,此皆非也。夫所謂鐘、王、虞、柳之書者,非獨足下薄之,仆固亦薄之矣。世之有好學其書而悅之者,與嗜飲茗、閲畫圖無異,但其性之一僻爾,豈君子之所務乎?然致于書,則不可無法。古之始有文字也,務乎記事,而因物取類為其象。故《周禮》六藝有六書之學,其點畫曲直皆有其說。揚子曰「斷木為棋,完革為鞠,亦皆有法焉」,而況書乎?今雖隷字已變于古,而變古為隷者非聖人,不足師法,然其點畫曲直猶有準則,如毋母、彳亻 之相近,易之則亂而不可讀矣。今足下以其直者為斜,以其方者為圓,而曰我第行堯、舜、周、孔之道,此甚不可也。譬如設饌于案,加帽于首、正襟而坐然後食者,此世人常爾。若其納足於帽,反衣而衣,坐乎案上,以飯實酒卮而食,曰我行堯、舜、周、孔之道者,以此之於世可乎?不可也。則書雖末事,而當從常法,不可以為怪,亦猶是矣。然足下了不省仆之意,凡仆之所陳者,非論書之善不善,但患乎近怪自異以惑後生也。若果不能,又何必學,仆豈區區勸足下以學書者乎。

足下又云「我實有獨異於世者,以疾釋老,斥文章之雕刻者」,此又大不可也。夫釋老,惑者之所為;雕刻文章,薄者之所為。足下安知世無明誠質厚君子之不為乎?足下自以為異,是待天下無君子之與己同也。仲尼曰:「後生可畏,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是則仲尼一言,不敢遺天下之後生;足下一言,待天下以無君子。此故所謂大不可也。夫士之不為釋老與不雕刻文章者,譬如為吏而不受貨財,蓋道當爾,不足恃以為賢也。屬久苦小疾,無意思。不宣。某頓首。

【答孫正之侔第一書〈景二年〉】

修白孫生足下。丁元珍書至,辱所示書及雜文二篇,辭博義高而不違于道,甚喜甚喜。元珍言足下好古自守,不妄接人,雖居鄉閭,罕識其面。其特立如此,而乃越千里以書見及,若某者何以當之!豈足下好忽近而慕遠邪?得非以道見謀,不為遠近親疏然者也?仆愚學不足以自立,而氣力不足以動人,而言不見信于世,不知足下何為而見及?今又豈足下所取信者丁元珍愛我而過譽邪?

學者不謀道久矣,然道固不廢,而聖人之書如日月,卓乎其可求,苟不為刑禍祿利動其心者,則勉之皆可至也。惟足下力焉而不止,則不必相見以目而後可知其心。相語以言而後可盡其說也。以所示文求足下之志,苟不惑而止,則仆將見足下大發於文,著於行,而質於行事,以要其成焉。


  

【回丁判官書〈景二年〉】

九月十四日,宣德郎、守峽州夷陵縣令歐陽修,謹頓首覆書于判官秘校足下。修之得夷陵也,天子以有罪而不忍即誅,與之一邑,而告以訓曰:「往字吾民,而無重前悔。」故其受命也,始懼而後喜,自謂曰幸,而謂夷陵之不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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